親愛的15歲的自己,你好。
以下是30年前的今天(1992年10月2日)當時15歲的你所親筆寫下的日記:
今天的你顯然又是「沒記」,前兩天你寫的日記量已大減,似乎受到同學的問題影響,對人際關係尚非常僵鈍的你,這幾天應該是非常不開心,此時剛好全家人都在台灣奔喪,只有你一人在加拿大,車子不能開,每天以單車上下學,每天都還有作業要做……。
30年後的你,也就是今天的我,可以在晚風中與好隊友徐徐的走在Oak社區的小路上,經過這些木屋子,探入屋內的擺設,這路好靜,人沒看到一個,這地區在30年前還是新社區,這些木屋都剛剛蓋,當時你大概覺得一切不穩定,但今晚你很安心的走在這裡。
我向好隊友介紹這裡,也是你所知道的回憶了──語言學校回家,在此地公車牌下車,在今晚吃的「欣越南麵」同一處、從前是7-11買了一條Chili Dog,請他幫我微波加熱,一邊吃一邊走回家。而今晚我們是在欣越南麵吃了改造成只有菜葉的越南沙拉春捲。
以下是30年後的你、今天45歲的我所發生的事,特地記載如下:
早上在台灣的爸爸群組收到大家謝謝我上一次主持,我也說好久沒看到大家,以後有空再多線上相聚,很是溫馨;同時也收到另一個曾經在最艱苦的時候一起奮戰的離婚媽媽捎來了她即將參加新婚的消息,接受群組裡面很多離婚爸爸媽媽的祝福。每一個離婚的人,雖然80%以上都經歷極大的辛苦甚至訴訟,但是其中99%都可以在短短二到三年內恢復,或許會一直重覆吧,但好像這樣看起來,人生也因此而更豐饒──有傷疤的人生,才精彩吧?
又隔了一個月沒打,早上來與球友打球,現在早上這個Dolphin球場,九點都有孩子們在打球,松鼠不怕,在街道上亂闖,以大弧度弓型身子跳躍在大馬路上,不怕車。大陸來的孩子剪得就是標準平頭,嘴巴講出來卻是標準英文;這種孩子只要在此待上短短半年,在家裡連與手足都開始講英文了。髮型還沒變,語言先變了。
今天我們還是出門,妹妹稱「輕旅行」,來摘「南瓜」;Ladner的Emma Lea農場,我們來第三次。現在滿地都是南瓜,萬聖節在月底,現在只是月初,所以南瓜還剩很多;門口放超大的,入口處已被摘了差不多,我們走到最深處,路上看到很多被拔掉卻留在地上,我們笑,應該是孩子們拔了南瓜,卻又再前面看到「更美的」,才把拔好的隨地丟了,就這樣換了一個又一個南瓜,人性啊。
哥哥先找了一個,看起來蠻大而且漂亮,拿起來才發現它的後面沒這麼完美,這也是一種學習呀,叫將它取作「一一」吧。妹妹再找到一個,圓圓的、小小的,就叫他「小圓」吧,而我的目標就是要找最大的南瓜,找老半天終於找到一個還算可以、蠻大的(比我們家籃球還大),它還有一個特色──比較深色、接近紅色的橘色。當它多了這麼一個特色,就比較不容易被後面看到的其他看似更大或更圓的給淘汰了。
我和孩子說,選了以後,就不能再帶其他的囉,因為人生就是這樣,做了選擇以後,只能在後面把它弄更好(比方說雕成燈籠的時候雕得更漂亮一點),不能再換另一個南瓜了喲。其實有時,我講的話都會被他們聽見並記在心裡,所以我努力一直在對他們講話,且都蠻小心的講。
這間Emma Lea和別家農場不同的是它有好吃的甜點,我問一下這些來幫忙的農家小姐姐,她們說,南瓜派和南瓜奶昔都是昨天才來的!南瓜奶昔很濃,上面有奶油,走過來大家都羨慕:看起來好吃!南瓜派的中間餡料的味道也非常的「南瓜湯」,很濃,淡淡甜味;喝奶昔的時候我家哥哥竟興奮的講了一句很有詩意的話:「秋天就長在裡面了!」今天大家都好開心喔。
接下來我們再去下個農場Westham Island Herb Farm,這裡就不是給你自由摘的,也沒有一大堆打工的農家女孩,只有老歐巴桑,我很好奇那些奇形怪狀的各色「瓜」,她就幫我一一解釋,Tennessee dancing gourd七個十元,小如拇指,乾掉後裡頭的子就變成樂器,搖動會有聲音(這是農家兒時小玩具),其他一些比較大、形狀更怪的「瓜」,則一出生就註定當擺設品,也不必特別晒乾成標本,隨意擺就好。我們要離開前還買了一塊Straw Bales乾草磚,買一塊磚,可坐兩三人,卻很輕。放在後車廂帶回,後車廂滿滿是雜草,我卻不介意,好像帶回戰利品。
今天才在外面待差不多3小時不到,就又回到家,因為我與這位可憐的爸爸約好用Zoom交流,他將兒子名字在幾週大就刺青在自己手臂上,和前妻住在四層樓的尊榮城市屋中,兩人都開雙B名車,前妻曾試圖誣告他而沒成,帶走小孩,但他自己自由單身後卻不幸陷入一場「Me too」誣告,後來是要坐牢的,剛進去就被室友眼睛打爆、必須重建臉骨,且他與我說話時,法律程序尚未結束,因此什麼也不能透露,有可能不到幾個月,他又得回到牢房去,上訴成功機會只有15%,這次一坐就可能是9年。
我聽的過程,又再次把自己放入他的生命中,感受到的是極度的無路可走,他提到legacy一字,「當人變老,就會想到自己留下什麼」,而他知道如今他留下的就是一個臭名聲,但我鼓勵他,有此臭名聲讓你與其他人不同,你做起後面的大事,不必和其他人一樣從平地起。但他說,他只希望他兒子(目前還是小學生的)能看到他的爸爸是個了不起的人。
對我來說,明年的財務、明年的事業、明年的健康、明年孩子的學業……都未知且令人擔心,但這位爸爸,明年說不定年初就失去了自由,但他仍然這麼努力的在辦各種活動,和他自己的本案並無直接關係的──而他每一次見到人可能都得詳細解釋說明一下他是無辜,且總是會有一些人不相信他,只能說,不仔細看,總是這麼容易忽略、這麼一位現代的勇士就在我們的如此面前啊。
心臟相關記錄──發作:(無);服藥:11:50pm took coxine 5mg
作者聲明:日記作者(我)透過日記無差別記下最真實的每日,若有冒犯,懇請您,也謝謝您,願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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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