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陰雨早上九點能到一個燈光充足、乾淨無煙的早餐廳，大家都在說話，準備一日工作的年輕的聲音吱吱喳喳讓人抖起精神。我又開始進入自己的幻想世界──儘管我一個人住，每天上班，和人親近，投入工作，有這麼多熟悉、溫情，一天其實過得充實又快，時時是高亢的；每天高亢都是九點就開始，一路到傍晚，帶著一日的疲倦睡去……我坐進了三個隔間中間的長桌子，等待開會的同伴、我的豆漿拿鐵。

不過今早早前先發生了一事───昨晚才剛寫給哥哥的導師「辭學」，與老師提出我們將離開學校，但兒子的第一天馬上就……到最後一刻才起床，水壺找不到，公車跑了，就不對勁了。哥哥以前的習性讓他總是一遇到一點點不順（比方說水壺找不到）就想辦法歸咎在別人或無生命的物品上，忘記是自己堅持到最後一分鐘快遲到才起床，早點叫他，都被吼回，他自己陷入一個循環，沒人來幫他，他更繼續怪在這些人（我）身上，直到他整個人癱到懶骨頭上動不得──任何家長看到這一幕應該都會瘋了吧。

早上早早來到辦公室，方向明確，我是個業師，我的工作是創造更多有意義的內容來饒益求職者，但重點不是求職者，而是為其他的業師做示範，讓其他業師也可以如是的產出內容。所以我不應該埋頭自己做，希望幾個業師「一起做」，因此我請團隊為我篩出七個業師，五男兩女，70%以上都是媒體素人但對職場教育積極度高，今天我目標就是繞一圈了解這七位業師可能做的。

再來開會就是聽了，大公司具規模，每一個人做事情皆非常專注與認真，做得很深，有時深到已是學術的高水準，即便原本不是學這個的，經如此深奧的研究下來，也變成了專家，這感覺還不錯。有可能花了兩年工作時間，都在鑽研同一件事情，累積了兩年，可能也只做了全部的三十分之一，但是已變這東西的大專門──我已經遇見了專門收集幾千題的專家、專門介接幾千位業師的專家、還有專門整理幾萬個類別的專家。

和你到「火鍋世家」，果然是「世家」，貴了一點，最便宜三百多，我的海鮮鍋要四百多，但它的口味是極好的，湯喝到剩最後的兩口，到了極頂，湯匙舀起還熱的湯，裡頭是滿滿的碎碎的魚、菜、還有倒下去醬的蒜片等，都是最精華的。和你一起的聚餐總是留下了美的回憶，今天又「收集」了一個回憶了。慢慢逛回南港的全聯，這是全新的全聯，它邀了好幾家全新的文具店、3C商店進駐，其實這是我回國那一天曾由同學帶著來逛過買短褲和拖鞋的老「家樂福」的原址，今天的我，現在不再感念或懊悔那個2004年回來的那年，我蠻開心的欣賞這2021年新來的、仍空白的全聯。

下午，帶了一台機器人回家，圓圓的，印象更深的是這家公司，看過去一個辦公室就坐了三、四十人，打平又小賺的公司永遠都是一種悠然自在，而身為一個外部的人，這是我第二次從零開始去接觸既有團隊，對於大家的反應表情我都有了先一步的練習，慢慢來。沒關係。

可是走出來時，怪怪的，心裡沉重，今天喝過一杯咖啡，不准再喝，但我的情緒已來不及，已躺平在地。不過，至少我今天的感覺不是害怕，今天又慢、又沉的我，至少有收入，而現在已「下工」，休息一下其實無妨，但我仍「開心不起來」。軟體園區裡的主要步道是一整條寬大的，外頭陰雨，室內跟著好陰暗，大片的透明玻璃窗，反而把不該來的黑暗全部滲洩到室內，令我剁不掉了。或許，只是累，造成這個慢，也應該是因為未來，未來的不確定，先感受到在加拿大綿綿細針雨中的陰靡。唔，不過，我一點都不會猶疑自己該不該去！當初的感覺，我今天突然都想起來了！

活了45年從來都沒再想起14歲怎麼想，今天竟然想起來了，那個即將出國的暑假，我心裡的感受，好真實的又重現了。我可以慢慢的形容它──其中一條明顯的感覺是：「我要更好！」我心喊。原來，14歲那時候，就是因為被家人帶出國，和同學分開，與同學不同，無法考標準考試（聯考），所以反而刺激我大喊：「我要變更好！」原來這麼早就已經種入心裡，那想必，我家孩子應該也會有此感，已經種入心裡了。

今天的我，不是被帶出國的兒子，而是要帶兒子出國的爸爸。顯然，當一個爸爸，比30年前還要孤獨，那就像我當小老闆時代的孤單，必須撐著，讓大家仰賴倚靠，可是那地方的冷酷恐怕也比以前更嚴峻了。

不過，我已經理解，我已經理解，為什麼我的同學們都留在「那邊」，首先，他們父母帶他們出國，肯定三番兩次的勸誡過，回來（故鄉）就（保證）掉到底，回來就掉。好多事我都可以體會了，一如昨天所寫，我已經可以完全充分理解那些當時的空中飛人爸爸們，把自己所有家當一切都投在孩子身上，因為，他是這個爸爸一生中最後一次讓自己自由的機會。

我的今天飄飄然，咖啡進去，咖啡消退，我不確定現在是不是清醒，這是真的嗎？So easy？Too good to be true？於是，當今天眼睛看到同樣的制服、同樣的書包、同樣的馬路，已經不一樣了；我看到哪個不一樣？我看到的是：「看到『自己』已經不一樣！」我的大膽，換來了孩子們心中的絕對獨特感，這不是得第一名班上好風光，得全校第一名在全校風光，這是───實實在在和路上所有人都不一樣了啊！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有些事情慢慢想起來，我看到這些代表定居本地的制服運動服們，在我第天與老師「辭學」，也是第一天和這些制服運動服說bye bye了。但，一股想念、不捨，也灌回來，想到這裡，驚呼老天，我的孩子們，心裡撐得住嗎？今晚帶妹妹來看牙醫，看「後到」，以前要看不看的，今天特地準時，並和醫師說，我們計畫出國，他們用祝福的口氣跟我們說，那就「不必約下一次囉」，一股哀傷又起。

哥哥的老師回覆了，看到老師回覆訊息，謝謝我，並約時間，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仍非常傷心，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的老師，更想起的是那段「回不來」的錯過時光，那一次的錯過，那一段的空白（看不到的），它永遠沒畢業，也就永遠留在我心底，跟著我和飛機飛到全世界，就算我今天生活都在當年學校的同一區、同一條路，它（那段時光），仍遺落在遙遠的空白。

心臟相關記錄──發作：（無）；服藥：12:15am took coxine 10mg

作者聲明：日記作者（我）透過日記無差別記下最真實的每日，若有冒犯，懇請您，也謝謝您，願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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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