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這麼美好的世界,每個人在這世界都可以得到一個位子,沒有什麼好與差,沒有人值得被看不起。我想我此生已來不及,但我真的好想終止這世界所有的鄙夷、訕笑、貼標籤;當你笑別人,不只傷害別人,應該也不小心讓自己長期陷入一種「我再不好一點,就變成跟他一樣」的血腥壓力當中。一直以來,在家裡是這樣,在國外的同學之中是這樣(西方社會很支持這種,或許,是ABC之間的習氣),去到商業菁英社會中,也是這樣,出來吃飯,好像從言談或什麼表現就會被立馬判定「你不怎樣」,被別人鄙視,不給機會,失去發言時間,失去注視的目光,通常這時候,我們脆弱的人類心就會立志在極短期內超過這個人,給他看,讓他知道,笑他,才解得了一種心裡面極度的不適感。我才想起,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在逃啊。我以為,回到東方,就是溫暖、有情的,殊不知這裡的菁英份子圈圈亦差不多為此,那不適感不會比待在辦公室裡面的那種官僚文化還少。

我時時被提醒,已經幾歲了,才這樣子?落後了!我應該更好。然後,下一個鏡頭又被稱讚,好棒喔,好強喔,好有天份──我在很小的時候在溫哥華紛飛滿天的落葉裡面開車45分鐘上學,再45分鐘放學,領悟到如果人生在某處無常終止,這些「超越」又有何意義?所以寫日記是在記錄下每一天,提醒自己,活著的價值不是超越,而是每一天都得價。於是我還是一樣非常主流在衝刺,爬更高,做我那個年紀別人做不到的事,但我並未疏於記錄每一天、也不會覺得丟臉我每一天的平凡都記下、充滿著問題、不完美、殘缺。相較其他台面上的人他們總是看起來隨時隨地的好聰明好厲害,我想拔掉人性中所有的這些沒道理的鋪張奢華,不想和他們一樣試圖在每個方方面面點點滴滴每個細微處都勝利,以換來彼此間不要鄙視。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特殊的。每一個都值得被尊敬。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這樣的包容者,在我領域裡面沒有任何容身之地,沒有一個地方,傾聽,抱,讓我停泊,包容我。

不過,今天是全新的一天,回到自己家裡,把家裡整理得乾淨,拿個大垃圾袋,把所有我可以控制的、可以丟掉的東西再丟了一大袋,麥當勞早餐給孩子,阿薩姆奶茶留半杯給日文家教老師,今天其實是情人節,我們的人生至此壓力大到讓我完全忘記了這一天,雖我看到線上有送花的可以在今天結束前送到,但我看到那束花,無論它是所謂鮮花或塑膠花都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很人工的想人工的表達什麼。哥哥今天必須要趕在中午趕快畫出一張情人節圖片,他想超越妹妹,他每一次提,我就每一次的制止他的「比較心」,但我仍努力幫助他完成他現在需要的這股自信、取得成功;我提醒老師早一點下課,早上預留一個半小時給哥哥畫(後來差不多也畫了一個半小時,比上次那張省了很多時間且畫得也同樣的精緻可巧)。

孩子上日文課,我溜出來,車子搭高架橋翩然而至遠方的三重,而雨水也以一種很不留情的暴滿姿態嘩啦嘩啦噗啦噗啦的猛地落下,打在車窗上我卻沒有絲毫的不悅,因為我,已經整理乾淨了,又準備再次前行。今天,我可能可以因為這心靈上的乾淨而「輕」了一陣子,輕輕的載你回到我們的家,目睹哥哥真的在創作,你給他建議「加雪花」,我心中也有一些想建議的,但我制止了自己這麼做,因為他的自信已夠低,創作者就是要有自信「自己怎麼畫都對、都好」,這時候大人說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扼殺一個潛在的創作者於平庸;這個作品表現好壞,沒差,永遠都有下一個作品,況且,我們真的有強到可以預測這個創舉不會好?

天母東路跟忠誠路這邊的咖啡廳,這裡就是小小聯合國,附近有日僑與美僑學校;這裡的金髮小朋友會講中文:「你跑那邊,我跑這邊。」有一桌是華人男子正和一位談得很來的白人女生說話,男生露出肌肉,女生笑咪咪地眼神肯定表達尊重與傾聽。這裡的店員對外國人見多不怪,後面一位沒耐心的白人沒讓她特別的急迫,還讓我慢慢地點完孩子的餐點,讓我抽紅包。或許在這邊,像我這樣的本地人反而特別。

這區可能是天母最多外國人集中地,而它又是街角,所以走路至此者都得暫停等綠燈,而我意坐在他們腳邊的、落地大玻璃旁,因此,眼睛看到、真的是什麼人種都有了,最特別的是三個像泰國的網紅拿著攝影機走過去,在此疫情期間顯得特別,後來我才想起她們是否有可能是新住民。有一個好瘦高的台灣男子牽著一個同樣瘦高金髮太太、兩個小朋友;單獨經過的白人男子更不計其數,兩個小時下來應該有十位以上。哥哥說剛剛經過我們
的是一位日本阿伯,有些人長相也怪,包括一位真的九頭身、頭小小的身體像竹竿一樣的有點西方血統的年輕女性,住在這裡真的會是很特別的體驗。

今天下午來此處和我們的貴人喝一頓咖啡,有一個意想不到的超級大收穫,得知一個非常善心的好東西,志向為全球和平,是我最在意的,且其設計可和很多產業結合,我定接下來一兩個月好好研究,心中敬佩貴人一直找尋更好的路求精進,這種精神像明燈。今天行前,我一再和兩個小朋友說,今天要見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對我和你來說都非常的重要,我沒有講細節,但今天那陽光穿過大窗、時時的流動在我們眼睛之間,就像那一天那處如今已不在我們人生中的陽光辦公室,一模一樣的場景;沒有那一天,沒有貴人殷殷的關懷和即時果斷的推一把,我們也不會像現在肩並肩的坐在這,而我家兩個孩子竟然也坐在旁邊,讀了一兩個小時的書。而貴人也從來不吝繼續的送更多祝福給我們,這個畫面,一直到今天好晚好晚都還在我們腦子裡面轉動,好像方才暖暖的發生。

走出這間神奇的咖啡館,我們才開始要度今天的「情人節」,有兩個孩子一起。小孩繼續佔著我們,總是這樣,我們陪伴孩子,孩子也給我們很好的(精神上)反饋,但時間,就這樣大把大把的過去……我們後來到天母坡度街道上面的一間全家便利商店吃晚餐,有點涼,我只喝一晚微波加熱的鮭魚味噌湯,再到士林夜市補一點。你開車將自己與孩子們泊在夜市入口路邊,我自己下去很快的買了青蛙下蛋,嘗試綠豆牛奶,夜市老闆娘看起來是用光泉鮮乳瓶子倒奶,其實那牛奶淡的像水,說不定是染色的假東西,我喝兩口就丟了。倒是鹹水雞的六樣小菜(不能吃肉)很好吃。然後我就在車上打瞌睡了,你開車去加油,繞了路,回到家我才醒。留孩子在家裡看Netflix,我和你在家旁邊繞一圈走一小時瘦身運動──

這就是我們的情人節禮物,但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們感情worn out淡了,反而,年假的小別、小小休息,加上我到淡水幾天充電對未來更有主張想法,我看到的全都是希望。

回到家,妹妹需要幫忙,學校的霸凌事件再次重演,我傾聽他,與她一談,就像今天跟貴人在聊的,在離婚的時候,我們就會被那大約10個人以內的對方的人,覺得她們就是「全世界」,她們集體污蔑不理我,我竟覺得我人生完了,妹妹也是,可能在總人數連我們全家人都不足的幾位同學,就足以讓她覺得全世界都是黑的。這是人類的一個嚴重弱點,過一段時間,脫離這個環境,一定就會恢復正常,就像我現在覺得那個時候多荒謬一樣,不過,得要有能力脫離那個環境才行。有些人真的就被鍋蓋住,當下就已經「犧牲」了。

今天我把累積一陣子的要燙的衣服燙掉,或許,最好的情人節,就是今天做了一些事給明天,讓明天馬上就可以更好。

作者聲明:日記作者(我)透過日記無差別記下最真實的每日,若有冒犯,懇請您,也謝謝您,願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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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