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孩子因為起床而發脾氣,大人並沒有叫孩子起床,只是聲音大了一點就被連續喝斥,我就扮演起那個「制止」的角色──當「糾察隊」。當糾察隊實在辛苦,如果視而不見,我就可以自在的玩,為何要把自己拉到那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叫住孩子、告訴他們現在發這種脾氣是不對的?這是關心人與被關心人的差別,因為,看多了這些爸爸們(有些是媽媽們)所遇見的相對人,我知道,世上愈來愈多某種自私的人,他們會說,我就是想做我自己,希望你給我空間;但,在群體裡,一個人要空間,就是要別人沒空間;一個人想做自己,就是要別人放棄他們自己,到孩子大了或許知道了到底這些是什麼意思。我會覺得開心跟他們說:「歡迎來到和我『同隊』。」
孩子們仍起床集合了,我們一起來吃飯,剛好變成加開的第一桌,避開了人患,主廳所有的食物都被複製一份迷你版到這一間,房間卻不小,是囍宴級的挑高大廳,吃完後,我們享用飯店的設施,這麼多飯店我們住過,這一間福容大飯店地下一樓的遊戲間真是不得了的好,不只玩乒乓球、冰上曲棍球,你跟我一起玩了VR射擊遊戲,眼罩裡的眼睛一直起霧,孩子們在外面很開心看我們被殭屍包圍。哥哥後來也玩了一下。兄妹兩人被室內Switch兩個兩兄弟霸佔機台、被趕出來,我們四人改玩foosball,要知道以前是多麼不容易帶小朋友玩這個,這是我大學的回憶,這樣也流好多汗呢。這一次,全家人都玩得開心的不得了,長輩也一起玩開心,奶奶和妹妹打了幾下,妹妹就瞬間學會打乒乓球了,運動細胞真的不錯;弟弟在旁邊幫小姪女做手工勞作,小姪女在foosball旁邊看著我們玩。
有時不由得就會談到又破4萬美元的比特幣、我的商業模式、新點子……我覺得我根本就不是這一群人,雖然我充滿創意、渾身是能力,但我對這種說話、討論、溝通的方式深感不舒服,也向來不喜歡這一批人,然而,被笑,而不改對世人的compassion、時時刻刻纖細而敏感的感性觸角,想照顧好大家,感受到所有弱者的苦,這可能是我和這些硬端的商業人士最大差異的個人特色。以後,當我被問為什麼沒有商業模式?我會告訴他們,我覺得我這個人生最棒的方式,就是將自己拿來照顧需要幫助的人,每個月899元的;這世上有好幾件事可以照顧。
我們離開旅館,在旅館中廳挖空的牛年前面拍一張全家合照;我們去買了「伴手禮」,你介紹得好,查了「花蓮伴手禮」第一名居然是一個從沒聽過的、藏在巷弄裡,這位老闆非常會介紹,花生、醬、調味粉……我笑,套句現在流行的說法,我「腦波很弱」,很快就覺得應該全部口味都買,後來真想整家店的東西全都買,不過後來我都沒有買,因為家人都在買了。我想起全家腦波最弱的應該是爺爺,果然他為了送禮買了一些,兒子則精準,試吃了十幾種東西之後,冷靜的選了兩樣花生,其他全部略過;妹妹也和她個性很相符,聽完之後什麼都沒有選,最後勉強買了一樣。接下來我們租的大灰車再繼續隆隆開往下一站,同樣在清靜巷口、你介紹的已開80年的得利豆乾,味道還好,但還是買了幾包,妹妹喜歡吃。這次兩個孩子想買伴手禮給誰呢?答案是給他們兩個家教老師。
第二次來炸蛋蔥油餅,花蓮真的太遠,無法想像「下次再來吃」這幾句話,小朋友太想再吃一次就來了,每個人都點兩份。最後,我們八個人居然點了十四包,然後再排隊旁邊「炸彈檸檬汁」,我來排隊,手機留車上,有一陣子的空想時光。排我前面的好像也是媒體界來的女人,她的同伴早在旁邊坐著,後面則是一群男大生,開始聊Audi,我正驚嘆想起以前國外也有幾個同學愛聊跑車而他們家裡果然都幫他們添置了跑車,旁邊就開來一輛Audi,超大的黑色的、洗得乾淨,車窗降下,小女生開車,是後面某男大生的女友。這樣的組合,我待在那裡排隊至少半小時,一邊努力思考自己,一邊不得已的不小心聽到幾句他們非常在地且(對我來說)絕望的內容而試著洗掉它們。
要回家了,回到車站路上,小孫女看到,哇,好大的一個溜滑梯!一隻長頸鹿有一顆大大的頭,就在花蓮國稅局旁邊吸引小朋友,大家下車上洗手間,姐姐陪小姪女過去玩一下──有多久沒有這樣在遊樂場邊陪小朋友,這是每一個必當父母的必修責任,多少父母在這邊養成放空發呆或和媽媽們聊天的功力,蠻慶幸,我已經離開了。雨開始飄,不得不避,小姪女依依不捨。
我們整天都太幸運了,直到要離去,我們才需要避雨,車到了車站,雨才大到不得不撐傘,但我們行李一推,就不必再淋雨了。此後車窗外一直都是被雨一路洗回台北。
玩的時候,因為累,總是忘,雖然我們是熟悉的一家人,但我們並沒有住在一起,甚至沒有住得很近,已很久很久沒有這樣一起住在一塊兒然後,隔天起床,可以看到對方、連續好幾天這樣子。因為我們累,所以我都忘記。必須到了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分鐘,我才想起──對,我們居然是要回到不一樣的地方,連下車的車站都不一樣,那,為什麼沒有好好把握呢?
這就是家人最特別的,彼此最為熟悉,但可能是人數太多,或可能是雛鳥長大了不得不離巢,家人卻必須在一個不短的距離下生活。
火車的速度,和我塞在耳裡的慢小提琴琴聲可以搭配,經過微暗暮色的蘭陽平原,很合拍的也進來了,要回家了,就是要到了回家的日子,現實要回來了,於是,有些事情又卡住了,卡住的時候,就會整個心裡原本靜澱的黑塵全部同時一起噴飛起來、暴躁的砸滿了空氣。他們聽到會說,為什麼要在意?他們怎麼想,隨便他們呀。但人類的機制就是無法這麼全面,很奇怪的,人與人之間,會「整個鍋蓋悶」到窒息,即便鼻孔從來沒有被壓住過,卻會感到無法呼吸,通常這時候我一定得承認自己心理有點問題,但,我又從理路去觀察推論我才是合理的那方,這讓我更慘,被合理化的自己更呈現極誇張的爆滿飽和狀,這飽和狀有多可怕呢?令我只想脫逃,塞了耳機想不要聽見,但如果又出現了另一個恐怖源,另一個什麼,我會因為太窘迫而在這世上再也沒有容身之地──很可怕。
想到我自己,如果當男人是一個悲劇,當「爸爸」好像會讓這個悲劇變得更悲劇,如果是想要一個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好爸爸,不想讓別人難過,那就是更萬劫不復的大悲劇了。
家人送到車廂門口,小姪女也揮手再見,我們四人先放東西回家,再出來搬東西到倉庫且吃晚餐,兄妹都添了一點必要的衣服和文具,我們還輪流分享了這次旅行最有趣的三件事(我說了五件事),和孩子們這樣的溝通,是前所未有,就像這次劃時代的旅行,很多「第一次」(包括我們四人第一次住夜旅遊),在今晚作了一個暫時沒有負擔的總結。
作者聲明:日記作者(我)透過日記無差別記下最真實的每日,若有冒犯,懇請您,也謝謝您,願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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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