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15歲的我,你好。
以下是30年前的今天(1992年7月29日)你親筆寫下的日記:
你知道當一個45歲的爸爸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嗎?和當一個15歲的少年最不一樣的就是,白天的時間,我沒有辦法在任何一個地方,定點待超過半個小時。因為,往往不到半個小時我就必須要再次行動,將家人載來載去;譬如我將孩子載回家,孩子馬上就進入了「Minecraft」,一坐就是兩小時,我也會哀怨自己為什麼沒辦法有這麼多時間,而我卻是家中經濟的支柱?只能說,這就是一個爸爸(或媽媽)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承擔力。
也是為什麼,很多人不想結婚,或結婚以後吵著要離婚,覺得自己婚後生活太累;就是因為他們不想離開他們年輕、小時候的那種自在。他們不想為別人工作,不想載別人,不想幫別人,只願意為「自己」。或說,他們無法看到努力之後帶來更美好的更圓滿的「在一起」,只想現在可以休息時就趕快休息,能不要動就盡量不要動;為什麼對不願意負擔結婚以後照顧大家之則者是相當的鄙視,即為此因。
我知道,你從小就渴望照顧別人,我知道現在的你,就算有大量大量時間,但你恨不得沒有時間,忙著照顧人,忙著和別人共處家庭。然而我還是要羨慕你,在你15歲的時候,可以每天只做這麼三樣事,大部分的時候,也可以和我兒子一樣的放空。
甚至以上這句話,我也是在交通之中匆匆寫的,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寫的時間。15歲的你,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你開始養成這種在車上思考、車上紀錄的習慣,其實是等到大學三年級左右才開始。一開始你是拿一本好大的捲線筆記本記錄,直至開車到史丹佛念研究所都是用那種,然後,改良成一張Letter紙(回台灣變成A4紙)折成八分之一,你後來上台演講也都和大家分享這招,甚至還拿那摺成八分之一的A4紙給觀眾看。直到2017年從舊金山到溫哥華的「壯遊」公車旅行才因為想在車上安全的記錄,而開始採用「聽寫」,那也是因為那時候的iPhone的STT已成熟。
在今天的日記中,你提到和勁敵Chris比成績的結果竟「不敵」。但我覺得你今天日記最有趣的應該是關於「電風扇」的事,你說,這幾天在睡前都必須開電風扇睡覺,可見你是有電風扇的!我今天才剛剛聽爸媽說,以前在溫哥華好像從來都沒有買過電風扇,當下我也覺得好像沒有,沒有那個印象,現在還好有日記,原來早在抵達第一年,家裡就有電風扇了。30年後,溫哥華因為暖化而更熱了,還好昨晚我到爸媽家裝好了一台我臨時堅持補買的黑色電風扇,讓爸媽可以好好睡;本來他們還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到那房間發現實在悶熱到非常恐怖!昨晚睡得特別滿足、香甜,慶幸自己的火速決定。
距離你30年後的今天的日記,請見以下:
昨晚忙到超晚,兩點半之後才上床睡覺,還不是馬上睡著,工作更忙碌了,好幾個部門找我,我的心情反而更高昂,對於「內容」這件事情,我有極高的熱情在,勝過所有,總覺得,和產內容比起來,其他所有的工作都是瞬間即逝,可是內容,每一份努力,都被保留下來。
但是我還是一直想到一個畫面──某總編輯辦一本雜誌,書架上非常驕傲的呈現她從多年前到現在所有的期,從好老的封面到最新的封面,都是她的傑作,但是她一生可能30年、50年就全在眼前這些雜誌裡了,但這些代表她一生所有努力的雜誌如今看起來也只是一點點東西,根本就不中用,看過的人也不記得,更怕的是甚至這東西都要被phase out,就跟我書桌右手邊那本1965年印的Webster大字典一樣。
今天載妹妹去最後一日的summer school,車一出去就面對東方,溫哥華的太陽會把擋風玻璃上面所有東西照得清清楚楚,在太陽的照射下,那些乾掉的油漬可能是鳥屎劃過的印記全部都擋住了我視線,這不是玻璃太髒,是這大環境太乾淨了,於是,我要讓它更乾淨,為了這個去加油站加油,借用他們的工具,清潔了擋風玻璃,刷到只剩下兩點非常微小的鳥屎汙,非常小,玻璃就整片大亮,大明,世界打開,和頂上的天空呼應,好完美。
來這邊五個多月,兩個孩子現在的身高體型,與剛來的時候比已經顯然又大了一些,哥哥身高沒有增加太多,妹妹應該至少增高了三到五公分;哥哥講話越來越少。今天我接他回家,驚覺兒子一上車看手機,問他什麼都幾乎沒回答,或短短的回答。和妹妹比較多互動,妹妹今天和我分享她昨天的夢,先夢到她在PUBG裡玩,然後再夢到她在小說裡面的人物,居然在小說世界遇見了另一個只有在漫畫中的人物,妹妹說,可是好奇怪,在夢裡都不會懷疑不合理?我笑,夢裡面的世界也是妳的大腦組裝出來的,這個大腦負責整個世界,只留下一點點腦袋給裡面的那個角色(妳)。人類好有意思,能在夢境建構整個世界,還讓裡面的主角(妳)不知道自己在演戲。
在溫哥華,30度的陽光,跟前幾個月的陽光長得不一樣在於,在陽光下直曬,很快就會覺得皮膚痛;陽光的顏色,看起來好像是被調了更亮的燈泡,好像燈泡快要爆炸,這時候,整個大地,特別的靜,因為沒有任何會動的東西在街上,鳥也不見了,松鼠沒看到,人更久久沒有一個,連葉子也不再是鮮豔欲滴,有一點轉黃、乾乾的,草地也大概有一半開始帶黃,如果這裡沒有人類居住,這樣子的氣溫其實是打算把這片地整個都變成沙漠的。
今天終於提起勁,去找了老同學介紹的一位banker。她無法將我以前的信用調回,我還是得從一無所有開始,什麼叫一無所有,就是600元加幣(1.3萬元台幣)的每月額度,叫人發笑。不過她帶來一個較欣慰的消息,目前房東每個月租我們的房子,假設他還在付貸款,那已經變成了,房東每個月要付給銀行的錢幾乎是我給他的房租的近兩倍,其中每月利息的部份就已經超過了我給他的每月租金,她說得很逗趣:「等於你房東租給你房子,還得每個月貼700加幣給銀行。」她說所以她勸孩子千萬不要將房產租出去,但我現在不是房東,所以這句話是聽給我耳朵發甜的。
其實沒什麼好談,大約就是那樣,談來談去、講來講去都是大約台幣兩百萬、五百萬、七百萬最多1200萬那樣的事情,包括最低存款、需要的收入證明……等等,換句話說,只要你有大概2000萬台幣的現金,基本上來這裡辦事就通行無阻;如果你有1億元台幣的現金那完全不必管政府在那邊升息,可大肆接手那些撐不住的屋主賤賣求售的房子。
晴朗的日子,帶爸媽來市中心,感覺真好。妹妹陪她奶奶爺爺往溫哥華圖書館總館,這個別具特色的場羅馬競技場。我買了妹妹最愛的Wendy的雞柳條三盒,上車後我們先送爸媽至Lansdowne商場讓他們走走,我們先回家,我盹了一陣子,開始處理影片又突然想起父母還在外面逛趕快打過去,還好剛好他們還在想,車子很快到的地方,走路卻要好遠,這次兒子也一起來了,我們去吃Japadog,再載他們爺爺奶奶去河濱Dyke瞧一瞧,繞回來我買Subway的蔬菜捲餅。媽媽今天特累,走路走了近1萬步,我則又是很有成就感,從早開始就一直開車跑來跑去十幾趟,讓大家都舒適。
心臟相關記錄──發作:(無);服藥:12:15am took coxine 5mg
作者聲明:日記作者(我)透過日記無差別記下最真實的每日,若有冒犯,懇請您,也謝謝您,願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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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