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電燈,按鈕只要輕輕的一按,瞬間點亮一整個房間的軌道聚光燈,大概有近十顆。我想,在台灣17年,很多「方法」都建立起來了,像這個聚光燈,開公司的時候弄了一間教室,知道這樣的東西便宜實用,就知道在台灣可以這樣裝飾家裡,價碼我也知道;不只這個,修馬桶找水電工要多少錢,做隔間要多少錢,如何到外縣市的幾種方法,怎麼選醫生看,怎麼讓醫院做各種檢查……一切「生活的秘訣」都已然建立起來,靠這個,在台灣是可以活一輩子的,然後現在,又在這個時候要出國重新開始,所有的東西都從零開始,現在到加拿大真的只剩下公民身分、一些朋友,還有英文能力,除了這三樣東西以外其他什麼也沒有了。如果在台灣,可以享受清福、確保壽命長,但如果現在出國,據說昨天法國還德國一天就確診了二十萬個Omicron感染者……。

夥伴傳訊息來說現在出國大概避不了會確診,一位身強體壯的台灣人分享說,中了新冠感覺像兩倍的感冒,他是已經打了兩針AZ的,這樣的描述會讓我整個蒙上陰影,因為我要負責的不只是實際上讓孩子們物質上過得去,在「心理」上也絕對不能忽視;如果我有足夠的資源和時間,我絕對可以將孩子保護得很好,但現在我必須自己心理上「扛」起來,希望即便我自己感到徬徨害怕、無助又生氣,我依然要充滿著陽光希望,或許以後有一天孩子看我日記會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的我其實並未如表面上的陽光,但在孩子的記憶中的此刻出國前我這個爸爸一定是興致高昂,所以,必須趕快擦乾所有淚水、丟下我的影子,往陽光看,陽光撒在我臉上,再映入孩子們的眼睛裡,陪著我們度過溫哥華一段冬天,等到夏天再來,我們即將重生。

昨天那些報名人看起來都是從臉書來的,意思是說,若廣告更大,即會過來更多的人;來的人各類都有,包括老師、律師、心理師,各種都有,好像是「最後一個禮物」,昨天瞪著這東西,覺得,有的時候,稍稍做對了一件事,在快要熄滅的餘燼也可以慘灰復燃的。這個「禮物」或許是我可以帶去「外面」繼續做的,算是我對那些不看好我與英雄爸爸公司的人的一大聲的shout reply:我的完全回收人生我終究是對的。

這段時間考驗我,一定會有很多的傷害,大人的各種情緒倒灌至孩子身上,而我必須兼顧雙邊、把事情做完,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忍耐度已滿到喉嚨頭,看著自己與孩子所受到的這些情緒,從晚到早,未消,再從早開始即將到晚……我知道自己快受不了了前天與自己的協議「一切到那邊再說」,要我眼睛半矇著,強迫自己往前看,好像不行了───今天早上突然間知道孩子沒早餐,我只能變出一杯泡麵給妹妹,心中萬分自責,以後買早餐,買了、丟了,我也不管了,這段時間,至少讓他們有早餐吃,我自己要扛得住那種丟早餐挨罵的風暴。這種事不能講,一講就破,多少人生活在這樣負面的氣氛中,以至於任何夢想一出來就被打碎、一出來就被打碎,我孩子由於他們幼時所受到的身教也讓他們帶著這樣的傾向,照顧者無法及時解決則讓它更嚴重之,我在旁觀察,真的是滿到喉嚨頭,可是這種事我已經控訴好幾年了,大概已超過我一生的10%,寫了書了,我真的不想再繼續做這種事。我求有人聽懂,為了何呢?如果不求現在有人聽懂,而是看到中間的需求切進去賺大錢,那這也算另一種的控訴成功不是嗎?所以,請沉默吧。(不過後來仍無法沉默,失敗了)

這時候請記得,無論怎樣,千萬不要認為自己可憐。因為自己可憐的時候,大家都會覺得「那個是你活該」,在這個人人都自私、人人都只想自己事情的世界裡,最白痴的就是自己覺得自己可憐的,只有自己這樣想的。

今早到軟體園區,撤掉了英雄爸爸公司辦公室,滿滿一個車廂兩大紙箱的物品載著,來到東方科技園區,這個地方只在提案的時候來過,住在南港以後反而都沒來了,我們來這裡做紀錄片隨身碟簽約,從松河街進不來,轉到南港路的大門,以為會被刁難,沒有想到門管大方的給了我一張黃色的停車卡,裡面像大學campus路邊處處有停車位,難怪有些公司喜歡在這個園區,以前那40幾萬一個月辦公室的老闆娘的公司也在這裡。早上大家都在卸貨,倉庫旁邊也有幾家知識型的公司,很多紙箱跟日光燈,但也有一些布置裝潢雅致燈光又優美的質感辦公室,陰沉沉的早上10點的這裡還是生氣蓬勃,我準時到,但還在想在車上呆一下下,仰頭看這些一字型的灰色的五六層樓的工廠上班,繞一圈,讓剛剛滿至喉頭快撐不住的,要自己呼吸、呼吸。

來到下午,在律師公會,最後一次主持紀錄片播映,最後一次講那段「我小時候的陌生人」開場,最後一次和大家一起看這40分鐘紀錄片然後主持後面映後座談會。據夥伴說,合作單位告訴他,以後不要再找他們了,這種話,直接當面說,可能就是文明社會中一根最辱人的軟釘子,雖然我沒在現場聽見,也雖然夥伴說的雲淡風輕說他「已經習慣」,但看得出來這種話還是令人相當的落寞的。諷刺的是此地點是目前播映紀錄片下來最漂亮的的場地,圓形的廊區作簽到,旁邊有一圖書館,像歐美的style,處處踩的是厚地毯,還有一條長廊,整條都是木地板,有點年份,走過去喀啦喀啦響。我錄10秒素材影片,高樓往下拍,剛好發生地震;此次觀眾人數最多,舉手發言幾位都是律師,律師也留到後面換名片,人數多到連社工都站起來推廣自己的書,從台上看下去可看到全場眼神專注,這是從沒有過的。

導演聽到我要帶孩子去加拿大,他們都跟我「恭喜」,但我真的覺得怪怪的此時說「恭喜」,讓我想起到底現在決定要去是幸或不幸還不知道呢?但,幸或不幸都是可以變轉。然後我跟導演說:我會去加拿大幫你們找案子來做!找出路來做!我喜歡這句話,讓我馬上就充滿希望。

心臟相關記錄──發作:11:30pm-12:15am angina level 2.5;服藥:12:30am took coxine 10mg

作者聲明:日記作者(我)透過日記無差別記下最真實的每日,若有冒犯,懇請您,也謝謝您,願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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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