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帶妹妹去補習，他們補了好幾年的補習班，哥哥只剩下一堂作文課、妹妹一堂數學課在這裡，以前認識的孩子都不見了。其實他們都仍住在附近，只是不會出現在我們眼前了；念不同的國中，人生從此不太一樣，但在媽媽們繼續話八卦的network中，以後長大後有一日應仍會相見；這或許也是促進我們更努力的動力，我努力讓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多年以後與誰重逢，人生的成果will speak for ourselves。

早上起來就恍恍的，窗玻璃爬滿水珠子，外界的景物一點也看不到。我知道今天最冷，昨晚做足準備，兩個孩子的房間沒特別開暖氣，但是我們的有，晚上睡不著，可能是因為咖啡。氣象報告沒有錯，早上開出來就是攝氏7度，後來哥哥出發前升至8度，市中心仍是7度。

體感呢？感覺像加拿大冷一點的某天，還不到下雪之後的融雪。但我現在心臟可像80歲老人，不能逞強。但我也盡量要自己別堅持要孩子非穿外套不可，哥哥太猛，穿的衣服和昨天一模一樣，只帶了一個新的「暖暖包」就出發；我喊了幾聲，就閉了自己的嘴，笑咪咪的目送他出門。他知道今晚就要倒數新年，他很期待。

咖啡的關係，不知不覺早上一定要再喝一杯了。早上又冷，真的冷，不敢拿衣服出去洗，倒了比較多的水，把它滾沸了，烤了麵包給兒子吃，多放烤箱一分鐘它就涼了。女兒也吃了烤三明治，然後我穿了一件到日本過的滑雪衣，不合身、難看但保暖，你用租來的車載我們去學校，這個時候都還是恍恍的。這天氣的空氣是暗色的，沒有下雨，但陰到看不清楚前方人們的表情。似也不想看了，冷死了。

我們將孩子要的抱枕，裝入一大垃圾袋，先到101的腳再一次，然後很驚訝的看到什麼？這停車場怎麼空蕩蕩的，車子居然比前幾天車子還更少！意思是我們根本不需要把車子留在這麼幾天。不嘗試不知道，其實只要倒數當天早上過來停就行了。後來看了深入的跨年文章才知道，101大樓向信義路這一面是「下風處」，意思是可能看到一團「霧」，看不清楚煙火。且因為疫情有可能會取消現場表演，早上10點才會知道（後來台北市沒取消，其他縣市都取消了）。我們研究過公車路線，晚上十點第三層的封路才會把我們停車處給封起來，意思是在十點前都還可以搭公車到附近，而由於被封起來了，晚上必須被關到三點才能回家。

說跨年的氣氛，在我心中一點也沒有，只有一種不確定感，讓我今天怔怔的，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以前還蠻喜歡一年最後一天1231，忙著做今年總結，但今年卻有點為晚上的事情而擔心，我的唯一的開心是因為孩子今天晚上會很開心，尤其是哥哥。可能現在都已經開心了，所以他做的黏土也忘了帶。我回想起來覺得蠻奇怪的是，為何今年我們預設就一定要「這麼用力的跨年」？去年剛離婚我帶著兩個心情未定的孩子開車出去繞，意外的看到很靠近的101大樓，今年就自然而然的想要更好───我在想，這是一種「補償」的心理嗎？我想給孩子補一下他們失落的心情，想要「絕對勝」的美麗倒數跨年來讓他們留下「第一名」的回憶，是這樣嗎？若是這樣，怎麼會好呢。

被我們稱為「OT」的這個單位，對面的工地填地填了老半天，沒想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填滿，然後已經蓋起來，已經到了三層樓了。你一直嘆，你的天空準備要不見了。

一年的最後一天，素滷味店的那個高高胖胖的頗為自傲的老闆，望著外面念到今天中午真詭異，巷子裡面的健康便當店怎麼沒在排隊，上班族不見了？他的這家素食滷味店竟也不用等，一大堆空位子，做的三杯麵腸沒人買（我一人就吃了兩盤），其實在這個年底，這家素食滷味本身也是個奇蹟，還以為開在這裡遲早隨時會倒了，後來中午還不見得有位子，所有客人老闆都要先問有沒有來過，沒來過就說我是做素食滷味，後面每句話都是我的滷味、我的滷味、我的滷味。

那我的網站、我的電子報、我的教育事業，有的，今天早上和另外一個台中的朋友在星巴克視訊再交流一下，說到教育，大家都推得到自己的孩子，瞬間他就幫我介紹了三個可以連結的朋友。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我真的沒認識什麼人，若要酬謝他介紹給我這些人，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報導他，報導他的朋友。

一年最後一天，都有一些回顧吧。我在路上，我知道這是10度的規格，我一件是毛絨帽T，是去日本與美國加州都穿過絕對保暖的、外面再包一件雪衣，兩件衣服帽子都必須戴在頭上，外套的拉鍊再拉高到脖子，像一團球，外面的寒風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可以自在行走但又因為笨重而不自在，我想起我走在Burnaby的Buckingham Drive上面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我記得愛因斯坦影集的感動感覺，愛因斯坦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還是一個人自己，連他的孩子都不理解他，然而，至少在他的miracle year 1905年之前，他和米列娃兩個人相知相惜的，這是我必須要知道的，如果我是一個人來做這些事業、這些訪談，現在的我的智慧不夠，我得再往上拉好多倍，得找到方法來讓我能夠提升這麼多倍。

家事不會不好，「輕工作」（light work）其實可以幫助我思考，比坐著不動泡溫泉還要容易。回家之後我把水槽的碗都洗掉了，把床弄好，把插座弄好，看到好久不見一隻衣魚，沒辦法，救不了它了。

七點半左右，尷尬的時間，哥哥笑咪咪的說倒數跨年活動其實已經開始了，六點就開始了，他們點了外送來，我也吃了滷味，吃不夠，哥哥要求下我弄了辛拉麵給他，妹妹也想喝湯麵，我找不到，就我說那你就吃這個「新加坡叻沙拉麵」（Laksa），煮出來之後，哥哥摀著鼻子走了，妹妹大叫不敢吃，我就把拉麵往旁邊推，自己把湯全部喝掉了。剛剛煮的時候有兩包A、B，其中一包全是白色的粉，是椰奶與海鮮所做成的高湯，我可以想像，南洋人在異鄉一吃到這種味道，會流下眼淚，因為它是辨識度這麼高的一個湯頭，連我都想流眼淚，這是我在北美愛吃的亞洲風味，但從小被教導「排外」的哥哥妹妹對這很排斥。

這的確是一個「排斥」的時代，今天台灣說明天開始全面禁止外國人入境，全世界除日本以外只有我們這樣做，被排除最嚴重的其中一個是中國大陸在台灣的留學生，不能回來上課，可感受到他們那種被歧視的痛，這些都只能默默的，就像我今天默默的煮這個，不知道全球化什麼時候會到來。

哥哥興奮的在旁邊動滋動滋的說，這是他第二次跨年，「爸爸，期不期待呀？」我無精打彩的說，嗯，期待……哥哥很可愛，不在意，自己high就好。我心想，以後想要跨年他都不一定要和我哩。

我們計畫搭281公車，看好路線，趕在它來的最後8分鐘內在超商買好零食。我開放給孩子亂買但我家孩子只挑了鬼滅的王子麵，哥哥帶了他說的「跨年專用背包」，裡面有一包學校的乖乖，還有美工刀什麼的。搭公車可以讓這個體驗更完整，晚上9:16順利上車，連司機都不知道可不可以進入至信義行政中心。公車上其他人繼續他們的行程，大多是下班或放學。其他地方清清亮亮的，就像某個夏天晚上（但現在是至冬），到了捷運站才終於碰到了一組看來是要跨年的，五個女生，但她們又在佛光山下車了。我們這一組應該最特別，有兩個跨年可看到的最年輕的年輕人與一個最老的老人（我），你身體不舒服就沒跟來；妹妹看著那一群姐姐，小小聲的說「她們講話好大聲…。以後我不會這樣浪費時間。」

這個時候LINE裡面人人都在互祝新年快樂，我收到比較多的是「簡訊」都是房仲業者。這公車走到忠孝東路還繞進去松山搗了一圈才出來，最後我們下車的地方是微風南山，下對了地方，因為華納威秀在旁邊，樓房間的露天走道居然擺了幾排小吃攤，我說，我們一人只能點一樣。第一攤就是臭豆腐，小顆的炸臭豆腐泡醬油好好吃；哥哥有同感，他吃一根米奇霜淇淋，餅乾是黑色巧克力的，這麼特別的東西。妹妹卻說她不要，很緊繃的環視這些眾人。我們走進微風南山第一次竟是來上廁所，才發現這是高檔的百貨公司，一對對的年輕人，瘦瘦的，在廁所門口等他們的情人或哥兒們。哥哥經過沒人電扶梯往上面的鏡子拍，一樓有一顆蘋果的紅色喜氣耶誕樹，哥哥拍妹妹，妹妹拍樹。

哥哥妹妹都非常想回到我們停在那邊幾天的車，我就繼續帶他們往101的方向就對了，101下面已站了很多人，沒有緊，鬆鬆的，整條馬路都可以站人，無論是綠燈，或紅燈，都可以過馬路，有人躺在馬路上。我們戴緊口罩。沿路其他人也都戴著，遇見幾次白人或其他顏色的，男子一人，沒戴口罩，不遮他帥氣挺拔的臉，眼睛飄向四方。我們走過來停車場，看到了我們的車，上車前，拍一張值得用「全景」拍的───將車子和101的相對位置拍下紀念，妹妹說，以後都要這樣的跨年，看來我為自己設立了很高的跨年標準。車子的前方、停車場竟沒有滿，小孩子在往天空射一種會發光的東西。哥哥拿出去年的跨年影片，從101的遠近就看出今年真的是無敵厲害，這也是我個人看過「最大的一支101」。將外套都褪去，口罩也不用戴，門鎖上，車內開暖氣，天冷，瘋起了吃零食，跟去年一樣，帶的零食都是我這個大人吃掉大半；哥們讀書會也在Po各種吃的，有鴨肉，有火鍋，人都好多。直到跨年最後半小時，前面才開始越來越多人，有人頭帶亮亮的冠，有人開始移動車子。

到了倒數15分鐘，我發現沒帶停車票卡，你可能早點發現了，或你想給我們驚喜，竟忍著不舒服，十一點就離開了家，從信義建國那邊下車，走信義路來找我們！我走出車子，發現外面的煙味怎麼那麼重？才發現原來車子的後面的松勤路的巷子邊邊已全部站滿了人，車子的後方、前方也好多好多人了，還有好多一整個班級或什麼的在停車場內與頭上超大的101大樓拍團體照，太多人同時吸煙，空氣比旅館的吸煙室還糟，此時我突然想走出去，想聽聽聲音，這個時候的氣溫已經不低，不怎冷了。但妹妹很緊張，不希望開窗，也不希望我們走出去。前座的兩位（我與哥哥）門一下開一下又在妹妹哭喊聲中關上。

我們透過4G看直播（明年應該是看5G了），有delay，黃子佼在倒數五、四……我眼前的101已經爆出煙火。這感覺是，人生好像不小心失去了最寶貴的時間，儘管那時間只有四秒鐘，心痛了一下───而煙花最美的，是它的「聲音」，當我們不看轉播，只看煙火，會看到它非常「安靜」的、在頂上很高的地方，整個展開到非常大。尤其我們角度──一般看101煙火是看側面的，但我們可以看到是在我們頭上「整朵綻開」，有些煙火會持續地飛上空中，就是給我們這些在底下看的人才看得到的。有的是一直往上竄像小蝌蚪，又一部分是紅色綠色的小小的在天空胡亂轉動，有些煙火的半徑又特別特別大。記得2004年我回台灣第一年在1月1日回來看101煙火，是在遼寧街小吃店小小螢幕看的，我還看得熱淚盈眶──現在卻沒有這麼大的感覺了。

但，看到孩子很開心，尤其是哥哥，整段的體驗，他馬上PO了他的Instagram。妹妹一邊氣，但應該也是有看到。結束後，你出現在車頭，孩子高興得又喊又跳，原本以為要封到3點才能出去，其實從「後山」跟著車子走進巷子，塞了一點點，後來還是成功的繞了一圈回到基隆路，地下道和天橋都封起來也無妨，我們走平面的，不到凌晨兩點就回到家，還有時間將所有東西都整理好才去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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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