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氣氛真的超級和樂,不只我們大人這樣想,孩子也是這樣感到,但,無法逆轉其實這曾經是一個多麼風浪中的家庭的事實,長達十幾年精神壓力之下的教養,有它無法改變的一面,所以,當我們用一個正常家庭的眼睛來看我們這個家,容易馬上陷入沮喪,「怎麼弄了半天都還沒好轉?」、「怎麼孩子們不做家事?」、「怎麼明明可以花一點點努力就做好的當學生的本分卻直接先放棄不做?」但,如果以一個破碎後的辛苦家庭來看我們家,就會領悟,沒關係,這是「過程」的一部分,我們已在路上,而且我們大人與孩子都走得非常非常的好了。

這部分我也了解到一件事,我是用我父母從小教我與弟弟的方式來教我的孩子們,向來都是。我這一代在人生上取得空前的成功,除了表面成功,也算是善良人,對社會有貢獻;或許我的心理很衰弱,但社會上多一個這樣的人(我),一個家庭多一個這樣的人(我),是好的,且在「正常情況」下我應該要是被愛護的,我應該要享有一輩子的天人福氣的。然而,我忽略了一件事──我父母(乃至於我)的教育方式相當不像亞洲傳統,於是,我等於給了我的孩子一個「1或0」的教育方式,成功了,就教成我這個樣,不成功,就教成四不像,就像一碗同時是鹹和甜的湯,那樣的危險。因為這種湯,煮不好,絕不會成為某種驚喜新口味,而會變成一沱無法食用的東西,這就是我的孩子讓我從小教成的結果───雖然我現在已修正,但在他們小學二年級之前,我的確「誤以為」我可以拿自己從小孩提時代的開放式教育來教孩子們。

妹妹最近碰到「穿衣服」方面、奇怪的同儕壓力,她突然不穿先前買的那件黃色羽絨泡泡裝,今天才知道原因:隔壁班同學林資瑞今冬搶先穿了,然後,妹妹班上兩個女同學竟就開始「笑」她「學人精」。我跟女兒說,這種情事聽起來像只是會在電影或影集裡才會看到的標準霸凌法:笑別人這個、笑別人那個,怎麼還會出現在2020的現代校園發生呢?那兩個女同學就是會注意妹妹的衣服,動不動就取笑,笑不完的笑。

我一對孩子感到不安心,我就對自己念一段口訣:「第二條路、第二條路……」,這是昨天想出來的站名。台灣畢竟是一個小地方,所有產業做得再出名,在全球人類和歷史的記載下,都算是自己在「自嗨」,但,這也告訴我──台灣的成年人無法全球化、沒救了,但小孩仍有希望。小孩就是唯一的希望。我要繼續待在繁體中文的這裡,轉變小孩比轉變大人還有機會。這又像六零、七零年代政府開放大量留學生出國,後面(或許)直接或間接造就一批華裔共同創造矽谷傳奇以及海歸竹科棟樑,而2020年之後,或許可以有「下一波」,台灣孩子們開始考慮各種的全球舞台,透過線上爬上去。

中午先接了女兒,你幫我回到辦公室整理合約,我帶女兒吃午餐,一個人帶女兒就是這樣,女兒點了海鮮蚌麵,我留手機給她,自己帶著嗶嗶卡,還沒有買到自己食物,手上嗶嗶卡已在大震、大響,只好放棄自己先去領女兒的餐點,安頓好她,拿走我的手機(避免她一直玩)再去點我的東西,折騰老半天終於全部端到妹妹面前,和妹妹對坐要開動了,她早已幾乎吃完她的蚌麵了。外面大雨,妹妹送回家,你顧,我過個巷子,去對面的軟體園區分享──一景一物,真的都蠻感慨的,當初,這位朋友,是一個人,而我們是一家公司、好幾個人面試來決定朋友提供的這個服務,朋友的開源AI人工智慧還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點子,也成立了一家公司,而今的開幕典禮,朋友已是一間至少六人全職的起飛公司,而今天我卻回到了自己一個人。

啊,軟體園區,這棟好久沒來了,從前E棟電梯還沒有電視屏幕,不過全玻璃透明的電梯包廂一模一樣,跟著一起上樓的那些最樓上的接案公司的人們也一模一樣,一口氣就這樣我人生過了至少13年了;這裡仍是資策會的育成中心,只是好像公司化了(變成「資育」公司),現場好像好幾位大咖交換名片,互稱老師,應該是大教授或大長官。想起當年的四樓仍死氣沉沉,現在多空出這麼一處好大的hangout專用空間,好大的吧台,上面放滿食物,新鮮的啤酒水龍頭,旁邊還有中控室,顯示這邊可以辦出很專業的演講活動。當年曾在資策會演講,台下是學弟,學弟現在大幅照片掛在外面、賺超多錢、超級成功案例。然後,現場這裡,看到了好幾位熟悉的面孔,對,龔長官,我記得他,但忘記他是怎樣的人了。有位小姐也很面熟。他們氣色都比前更好、更純熟。也要謝謝朋友讓我有機會上台講,只有分享一下下,感覺到似乎又踏入一個小溫暖的社群,這裡,會後,很快就襲過來,現在大家已不換名片、握手,而直接拿出最私人行動機子,打開LINE直接開始加朋友;是否是在疫情之後,或因為在這個特別尖端的場合,特別惺惺相惜,就像烘衣機用的小香片,將原本應該又乾又硬的衣服全給軟化了,我很開心,真的,還好及時走出家門走兩分鐘來這裡參加活動。

一離開,走出園區大樓,立刻又「掉」回了家庭模式,那是有點黯淡的、孤單的。今天聊到好幾件有趣的,有一位大哥提到一句話:「女人因優秀而孤獨,男人因孤獨而優秀。」這句話好像在講什麼,但今天我不太想變成孤獨。

晚上寫出去親子電子報的第一篇,關於一個黑人14歲小畫家畫弗洛伊德像而獲選為世界天才兒童(後者也只是印度自己辦的),這篇我感覺還不錯,相當俐落完成,因為我不再只教孩子一個案例,而直接跟孩子一起分析這案例是怎麼成功、我們在台灣可以怎麼模仿、成為下一個讓台灣發揚光大的全球之光──目標明確,我的熱情就來了。另,如果可以,中國大陸佔全球人口五分之一,不應放棄簡體中文市場,但,沒關係,先從在地(台灣)開始,將這地方的小朋友帶出去,以後勢必也可以想辦法幫整個中文世界帶出去,請不要急,一步一步來。

晚上十點走在軟體園區旁的街上,迎面而來不只一個兩個,而是四個彼此不認識的上班族,有男有女,臉都被手上的手機照亮,上班族的一天的終了就是這樣了。半天空都是霧氣,暫時沒有下雨,但四個人都還來不及把傘收起來,撐著傘走,而我最輕鬆,沒撐傘,輕輕的走跳到隔壁大樓,因為我剛寫完一篇,寫作是我的命脈,寫出去、發出去給漫畫家,從心底一直蒸發著舒暢。你手機留在隔壁,我幫你來隔壁拿,看到這空蕩蕩的這三間房的單位,可以體會你每次看到它,心中的幽然。每個動作都在刺激我大腦,我開始想應該要怎麼利用它來做攝影棚了,會是一間在軟體園區旁邊的攝影棚。

台灣這裡在隔了兩百多天出現第一個COVID-19本土案例,今天新一天好在沒有新增本土案例,但剛好媽媽明天就要開刀補耳膜破洞,要全身麻醉,住三天,地點就在天母;爸媽說因為疫情,大家都搶著要個人房,多貴都無妨,他們搶到兩人房,想起王文華在父親臥病期間,只能在病房內寫書,可想像我現在是父母健康,對我來說是多麼美滿的事業衝刺期,但是父母總會有一天仍會需要我們照顧,那個時候,就考驗我是否來得及完成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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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