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手機還是壞掉的。」早上起來看到綠色的光仍然蓋掉手機半邊屏幕,只能嘆。兒子醒來也馬上問,手機還是壞的嗎?是的。今天行程與外面天氣一樣詭異,一下雨一下出太陽,今天竟要參加兩場講座,不必上台,但都各有一個讓平常從不參與講座觀眾席的我去參加的理由。第一個是黃昆輝學術基金會講座,在這裡發表了一篇「新時代父母對於新科技影響下一代的因應方案如何不同」論文,雖然沒有上台,但是被邀請,原本打算去一天,後來變成只參加半天再加午餐,最後連半天都走不開,在家照顧孩子,妹妹推薦下我決定開始讀那本粉紅色的「屍人莊殺人事件」,要學學怎麼寫這種讓孩子們都想一直讀下去的小說;Uber Eats一直出問題造成漢堡王早餐來了兩份,喚著孩子們吃早餐,一邊控制著他們的手機時間,加上我自己的文章,很快就到了十點多;這時候又忘了帶公司相關證明來辦新手機,上橋已經好晚了。

手機撞壞,好像不只螢幕出現鮮綠色條碼而已,似乎連打電話的功能都喪失了。這才發現,打電話是手機最重要的功能,但它不能打電話,我竟並沒有馬上發現,可見所謂的「手機」已經不是電話,它最主要的功能,第一,是通訊軟體,必須與別人聯繫或及時接到別人來的來訊,第二,對我來說,是可以用Siri聽寫功能,我才能將文字寫進去手機先預著。一旦以上這兩個功能不能用,我會馬上知道。以上,在iPhone還沒有出來時的一本《搶先布局10年後》的第二章我就已經預測了「超級手機」的出現,但全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就是「預測」,當年多厲害的預測到手機將成為每個人最貴也最重要的貼身物,現在看起來此預測根本就是廢話,有什麼好厲害?完全無法感受當年時空背景的環境,怎麼幻想出這東西,還這麼準確。然而現在也只能寫在這裡為自己留個紀念。

高架橋上,我臨時決定不去基金會了,手機不能用,必須先處理,到了陸地通訊,它永久停業,還好隔壁還有一間蘋果醫生,進去一問修螢幕副廠修好是4800元,那個小小空間,裡頭已有兩人在前面排隊,年輕男子向身旁女孩大談他怎麼保養手機,遞出去的居然是一支iPhone 6S,然後下一位是個沉默的女子,包著厚重的防水大衣,染過的捲捲頭髮完全遮住臉,她向店員說什麼我沒聽到,但店員回答得挺清楚的───說她這個是最新的iPhone 12,鏡頭裂掉了太新了沒辦法修。以前所有賣3C的夢想都是有朝一日能有這麼「人手一機」的產品,它已經實現了,每一個人都視手機為生命。

為了這個「生命」,我離開蘋果醫生,往前走希望找到原廠的,等另一家有名的AI3C開門,接待我的是個工程師男子,因為常接待人而不像工程師、眼睛發出光芒,他報價7200,另外一個女子接手,像大學剛畢業可是拿起我手機一眼就認出iPhone X,連冊子都不必翻就知道是7200。iPhone 12有5G,我當然是等iPhone 12,現在手機壞掉了必須立刻處理,所以最好方式是趕快去排iPhone 12,我的資費可以讓我省下1萬7千元,只需要兩萬元即可入手,然後再花最便宜的修理費去搞定這支舊手機,讓它至少可以用。但後來我將這手機修好後(後來花了7200元),決定繼續用,連兩萬元也省了吧。

你幫我查到一間位於板橋中山路、中午12點才開的中華電信門市,於是我和你都來到這個從沒來過的街廓,所有店都是小小的店面,眼睛一睜開就有大概50、100家店,全都是看過的名字,該出現的各種速食店、超商、藥局、衣服品牌全都在裡面了,中間還穿插當地的診所,有皮膚科、小兒科、牙醫。超商門口不停的叮咚叮咚,一定是又有人被吐出或被吞入,這裡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和這麼多店?才看到看板中間夾了小小的「光仁中學」四個字,細雨中近百位高中生正在放學,全部穿著同一種運動服;而他們完全不會進去任何一家商店。

這條路上,任何不是在我們所熟悉的類別,通通無法生存,即便小小一家特殊一點的咖啡店,或特別一點的衣服品牌,通通都不存在,或許曾經存在,現在變成了一條空房門口貼一張怵目驚心的大「租」字。連菜市場裡面也是,賣雞的,賣海鮮的,賣現成小菜的,除了這些,其他沒有存在的機會。這就是大消費時代,人類每一個人都可以消費,卻反而極不容易突然間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店」。所以,想開店,必須要開別人開過的才會賺錢嗎?或許答案是YES。

第二場活動,是跟著你來聽你喜歡的楊力州導演,當時你在大學聽過他的演講,就圈粉了,過了十幾年,楊導演自己拍出了好幾部新的紀錄片,而這也是今天演講的主軸,從「被遺忘的時光」、「青春啦啦隊」,再到「拔一條河」,然後到遠傳、麥當勞的感人廣告,還有小小鼓手等,我和你共用一條手帕,根本就來不及擦眼淚,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楊力州先生的作品,也很羨慕這樣的project-based的人生;他的演講內容就是他的一生的軌跡,最後帶走了觀眾的淚水,用淚水換了在心裡的給「楊力州」三個字一個位置,讓現場的觀眾心大開,讓他插隊進入原本沒有他的生活。

會後,被一個人認出來,我加Line,後來我和你是一起搭高鐵回來的,我們在挖的特別大的地下軌道旁邊等了十幾分鐘,我們是整個月台唯一的一組乘客。車門開,看到的是滿臉疲憊的回家的遊客,以前覺得板橋到南港的高鐵非常短,這次成為唯一從板橋上車的乘客,就覺得這段好長,到台北站之後,我還可以打盹,覺得睡了好久,你帶著我用悠遊卡嗶出去。

今晚為這個不平靜的一週填滿了溫馨,弟弟從西華飯店買來一套火雞大餐,聽說此飯店已賣了二十年,火雞我無法吃,看到如此碩大的雞身裝在鋁包裡再被倒到我們的平底鍋,靜靜的被放在桌上,我家女兒講了我心裡的話──好殘忍。還好不只火雞,還配燻鮭魚沙拉、中式蒜炒四季豆,最後是南瓜派,切成八片,我們一人一片,媽媽又剩下五分之四,哥哥舉手要吃掉;爸爸說,既然今是感恩節,我們每人來對某人說謝謝。這是家人的活動,我開口和我爸媽說了謝謝,而我爸爸則特別謝謝你。而我家兒子竟特別謝謝我在昨天他弄壞手機後竟「完全沒罵他」,臉紅紅的。我好感動。(妹妹則謝謝她最愛的三本小說的兩位作者)

的確,我應該特別再謝謝你,今天過後,你用你特有的幽默,和兩個孩子用最有高度、氣度的方式,和他們交流了一些看法,我深深感動。我覺得我只能出那個「忍耐」的部份,但那些善巧的做法,都得靠你和我這一對聰明的兒子、女兒去開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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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