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一天,不寒了,陽光灑進兒子的房間,這房間是我們小小的家裡唯一有真正容許大片光進來的;陽光很有力,穿過了擋住大半視野的扶疏綠葉,後者還沙沙作響。早上叫孩子們起床,試著溫柔,試著堅定;大人總是急著出去,孩子又總是慢吞吞,我當中間的調和劑,目標是讓大家平順出門。

看到哥兒們討論,律師娘的「娘子軍悄悄話」社團高達七萬多粉絲討論,男人看了以後,發現團內的觀念和男生完全「不一樣」,他們認為看此社團可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從前我看到這樣的「機會」,會試的把那個「男女差異」突顯出來,我一定會說,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男女看法不一樣的對立問題呢?但是,想做這種差異上的「點醒」,最後都會葬身在時代的洪流下,因為它遲早會不見的──就像白人歧視黑人,至少會慢慢的不見。最後,只有那個「促進融合者」才得人千古喜愛,因此我應該幫男生跟女生找尋到問題的共融解答,其中一個方法,就是靠一群已經「走出來的」的,男一批,女一批。

我要看到,自己仍有還算足夠的時間,不要太過緊張。來到家旁邊大面積玻璃咖啡廳,佔到大桌子,吃了他們的酪梨沙拉、裡面有「天貝」,這種素食者的新玩意非常可口,嚼到一半還有神奇的後韻。哥哥也要了幾塊來吃。這裡很方便,車停在電梯旁邊,電梯上來就是大門,大門走出來拐個彎就直接是咖啡廳的路口。

然後我自己載妹妹去補數學。上學期末體悟到「努力就會考高分、考高分就得驕傲」的妹妹,這學期又暫時失去了動力!有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已經如此努力卻無法考到100分。我用了好多方法、好多角度來讓她看到,現在的分數完全不重要,享受它才是最重要。我要拿掉所有的壓力,讓她看到奮鬥的好玩,而不是奮鬥的壓力。我知道她現在一直賴皮不念書,只是因為她想逃避───想逃避的人,我寧可她逃,也別硬把她拉回來關起來,這樣她以後會更想逃,愈逃就愈痛苦;只有喜愛它,才能快樂啊。

送走妹妹去補習,我利用這一段有點焦躁不安但腦筋相當清楚的時段,用在對的地方,完成一篇《國語日報》專欄,這一次,因應台灣這邊大學入學,近年來許多改為「五科只看三科」(不再看國文成績,連社會科也不看了),配合國外一篇研究,分享我自己在加拿大的高中二年級突然從文科人變成理科人、一題一題的把數學弄懂最後進了史丹佛電機系的故事。其實一開始寫此專欄,並沒有打算給太多自己的經驗;如果要給的話,頂多也是研究所、工作以後的,沒有想到,後來幾篇,很自然地選擇去寫我在加拿大唸高中時期的故事,真的總有一些非常切合該主題的經驗,像流水這麼自然地流出來了。這蠻不可思議,因為那段時間,從1992年至1994年的兩年,是我寫日記的頭兩年,也是我自己覺得一生中最浮浮沉沉、沒什麼好說的兩年,現在回想才發現這樣的日子,每一天都有故事啊。

車子帶我們來到南邊、已經熟悉的大樓,我的心情很好,極為期待;到了現場,主辦單位已貼心的在木地板上面擺好了半圈的和式椅子,弧形比我想像的還大,可見人數不少,驚喜的是,再15分鐘才開始,裡面已坐定了三個人。此時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這些人,他們一定是正在離婚或已經離婚者,我好想聽聽更多的案例。還要五分鐘才開始,我已坐到前面,開始問他們,是哪裡來的,為什麼來的……。

今天的題目是「一個男人的轉心實錄」,我拿上次讓我緊張要死的舞台上那20分鐘的短講為開頭,這次我不再只有20分鐘,我有長達一小時以上,而我真的講了一個小時。然後開放每一個人輪流講,大部分都是男生,有幾位是沒離婚的,平時對心理學感興趣,或很用功諮商相關的老師或學生。有的是夫妻原本想共同來,後來只來一個。然後,有幾位是相當慘的,看不見孩子,正在嚴重的官司中;再有幾位看起來與我背景相仿,有的剛離婚兩星期,有的則孩子一出生就離婚、已平和共處了好幾年,無論怎樣,想必在這個週末老遠來到這裡者,都想知道一個男人(我)怎樣心情更好,輪了一圈,我時間掌控不佳,每次想打斷都想起對方心中一定很苦,實在不忍心打斷對方難得發言機會,不忍心再增加「苦」給對方。後來我講我的五個關鍵,時間已經嚴重不足,還好我倒也講得不怎麼樣。

走出來,好像跑了一場馬拉松,非常的累,比平常的演說分享都還累,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累到說不出話,可是腦筋還一直在動,一直重複地問自己一樣的問題:「我真的有幫助到他們嗎?」、「我真的有幫助到他們嗎?」

我基本上的點子是好的,在目前這個很進步的世界中,儘管大家都看到,離婚是很多家庭的最終結果,但卻無法降緩男、女之間的對立,很多是反而讓它變更糟。而我不同處,是我從男生這裡開始──我對男性的了解多於常人,對他們的研究也遠多於其他的專業工作者。這樣我來帶進更多更多男、女來加入這個Curated Community,從愛與關懷來協助離婚的可能性──我仍需要更好的名詞被發明出來。

坐在熟悉的位子吃滷味的時候,看到TEDx那邊傳來了上次所拍的、我TEDx演講的影片,距離那一場已隔了大約四個月,當天我講的是「熱情經濟」,但我剛好在這個時候停止了我自己的第一個訂閱制嘗試(行銷電子報),準備另一個嘗試(離婚電子報),看到那時候你逼我在台南練了七次,效果很好。我明明在台上忘了很多詞,但在「影片上」卻完全看不出忘詞,非常順暢之外,也因為練習過,用詞與聲調皆還算容易聽懂,是我這個礙於上台的人表現最好的一次了。我也看得出來,當我這樣子的呈現的時候,我真的是有幫助到一些人。

當時的我,顯然也鼓舞了四個月後的我(現在的我),聽了「熱情經濟」,我又熱起來了,是的,我的離婚電子報也要做到這種成功的訂閱制,一定要!

吃完蚵仔煎,突然覺得應該幫爸媽買一個,又買怕一個太少,就買兩個,結果帶給爸媽煩惱,他們說已在叫外賣了,多出來的食物,他們不要,叫我自己吃吧。可是你和司機已為了這個蚵仔煎,在車上等了很久一陣子,後來,我們把這兩個蚵仔煎送給這位載我們回東邊的計程車司機,司機爽快的說:「謝謝!」快樂的收下。看來他等我的時候,就已經很想吃了吧。

身體不舒服,跟你,我們在南港這邊走了幾圈,還走進從沒走過的森林綠地,走到南港最落後、破敗的老公寓區,再走回來,你很好,因為你知道我不舒服的原因是什麼──你一直鼓勵我,說我現在的狀況是很好的、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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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