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點涼了,今年秋冬寒流第一道,小小的,溫度降到攝氏20出頭,還沒有降到1開頭。今早只是兒子突然衝進房間說我沒簽聯絡簿,我緊張從浴室跳出來就覺得心臟不舒服,怎麼這麼脆弱了現在?心臟好的時候,覺得人生可以豐盛計畫,心臟一弱,「我真的度得過這個冬?」的疑慮又出現了。我已經很認真吃藥,且現在才早上,藥效還有一半,血管居然就已經窄了?「無奈感」跑得比「恐懼」還快,大大的站在我的前面,擋住我,要我怎麼走?

昨晚你又講「睡前故事」給我聽,如何帶兩個孩子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寫完作業才可以回家!」兩個孩子乖乖地。哥哥對你的存在比較開放,昨天你寫了一張溫馨提醒很熱情的擺在便當袋一拉開就看到的地方,聽說,哥哥昨天在學校一打開便當袋就愣住,因為愣住而引來旁邊同學,同學看到了你寫的溫馨提醒,哥哥總會大方的承認:「這就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呢!」比較之下,以上的每一個字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有一天雨下很大,妹妹放學的時候有一個認識我們的媽媽正困惑,沒帶雨傘的妹妹要怎麼回家?結果看到了你,她不知道你是誰。後來這位媽媽遇見我,問我你是誰,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這個媽媽自己幫我解圍:「就是一個朋友。」我說是的,朋友。

朋友,星期五了,我們早上一起來國稅局,有夠遠的,這城市南邊有一條開得斜斜彎彎的、名字特別的「羅斯福路」,用來紀念二戰那個很親華的美國總統。這區會是很多高知識份子從小混過的台灣大學文教區,卻是我最不熟悉的地方,倒也是最有趣的。我們來「潮州街7號」,是一棟老房子,這城市現在很難看到這種整排的紅磚牆,陽光照得它好橘豔,發光了。牆後面幾條茂盛的老樹,剛好牆前有車位,停在這裡像在樹下乘涼。

國稅局補繳了投資公司欠的稅,你幫我的,然後Google地圖告訴我們,繞過老屋子,後面有一間叫做「生活在他方」的小咖啡館,進去小院子就有一個小小露天座位,在這樣子的一個老公寓風情中有一種絕對是台灣才有的美學,這種本土美學下,異國風情又是得同時存在才完整──有一半的位子拿來擺設外國來的插畫繪本,背景音樂也是不知哪國的慵懶風,剩下一半的咖啡廳也每道西菜和西洋點心也都好好的做,還附上一個「五分鐘」小沙漏來告訴我們茶要泡多久,我坐下來,寫完最後一份行銷電子報,寄出,也完成明天要在旭立基金會講的「一個男人的轉心實錄」簡報。

今天心臟真的不舒服了,時間還沒到中午,只走了廁所一趟,回來就覺得心臟卡卡的,趕快把動作放緩慢,動作都石化,慢慢地慢慢地走回座位,你看出我怪怪的、準備拿藥給我。程度上大約到0.5級,還沒開始痠麻。這次我倒看到了這發作的「形成原因」──驕矜、表現慾、不服輸,正在cost我的生命,一想到我要到大家面前好好的分享我的離婚故事,期待那種侃侃而談,我就百感交「雜」了,像裡頭各種雜質都有的污水,注入了我的血管,塞滿了整條管路。有感,接下來我要專門對治這個───我要知道,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生命,它並不特別;所以並非一定應該得到好的。我要知道這一點。我要知道。

另一個問題,離婚後的我,快速的復元,復原到原本婚前的我,於是中間的所有回憶,主要是「人」與「事」都開始遺忘──現在是10月底,離當初第一次講離婚的演講的七月大概也只過了四個月,覺得已過好久。

是因為失智嗎?今天聽你提起其他朋友轉述他們家裡失智的老人,過世的前幾年,都會好像「看到一個人站在角落」。我就在思考,為什麼還沒有長大的小朋友,也會童言童語的說她和某一個「什麼」在玩?如果真有這麼一回事(鬼),那「原理」可能是這樣的──就如同我們把一個亂七八糟家裡排一排整理好,自己覺得蠻整齊,但外人一看會覺得這家裡仍然凌亂不已,因為人是很容易習慣的,住在這個家,擺歸位,就是整齊,但外面的人不是這樣看這個家的空間的。人長到一個歲數(比方說四歲),我們已經知道眼前這種東西是一條「路」,在路上動的就是汽車了,路旁邊的就是樹,樹旁邊的就是籬笆、捷運站、腳踏車架、屋頂篷子、店面招牌……所有的物體,我們都認得出名字,於是我們一看到,腦子就忙著「認名字」,我們的腦子滿了就無法再處理其他東西了。這就好像當我們前方塞住的時候,我們明明眼睛看到前面有一團狗屎卻依然踩了上去、來不及閃避──人類腦袋在一個空間裡及時處理的速度顯然有限。

由於這個限制,我們眼睛就只會去「看到」在這滿滿腦子構築好的世界裡的、理應在這世界裡的東西,無法「翻譯」其他東西了。但,孩子或失智的老人的共通點就是,眼前的很多物體他們是「看不懂」的,因此,他們就可以去解讀那些物體以外的一些東西,所以那個「人」或者是哪一個「玩伴」可能都不是人樣,但「它」會被那些腦子還沒計算太多物體的人看出來,因為他們(兒童或失智老人)的腦子沒有滿。

愛因斯坦證明相對論的那篇論文,據說是沒有實驗也沒有公式,只有論證,因此,要證明世上有鬼,或許可以用推理的。

媽呀,不行,我怎麼又開始想這些──我要開始承認我已經太高太滿,我必須知道自己並不特別,停止覺得自己應得什麼;我要成「空杯」才能又開始裝東西,我不能再滿下去了。

經過潮州街旁邊老宅,再轉一個彎,則是金華街,路口有一間老張牛肉麵,滷味小菜的醬料弄得剛剛好。還有一家不起眼的「山東大餅」,原來那個炸得油油的不規則形狀的長狀澱粉團就叫做山東大餅,帶著口音的老闆娘問我要不要加「辣」,我聽不懂,她又問,要不要加「大」,我說好吧,加大。拿到了餅才知道她是說加「蛋」,哇塞,那個加蛋的炸過的油油的山東大餅真的是好香,本來只想吃一口的我,吃掉了四分之三,後面的芋頭餅跟紅豆餅我也各叫了一個,以上全部都是20元台幣銅板價,我都只吃一口,甜點不太行,餡太多,甜多於香。

星期五就是負責一整週以後的人腦重啟,回到家,睡了一覺,起來以後非常沒精神,因為睡太飽而整個呈恍惚狀,車子載我老遠回到西邊理髮,準備接下來三天共兩場關於離婚的分享演講。你說要帶妹妹過來,於是我們四人又在學校旁邊的春水堂相聚,前面是熱騰騰的紅豆麻糬麵包,我在這裡完成這一篇要給女人迷的2000字文章,基本上維持定調是我演講中所講到的主題。離婚的話題真的是非常敏感,而我的角色(男性、爸爸)又不容我直接將心裡面的觀感寫出來,這樣怕不夠公允,所以我走安全牌,寫了之前演講中大家調整過的講法,這是男女眾(尤其是女生們)已一致認可過的說法。

回來我一一回覆我行銷電子報的訂戶們的祝福與關心,與他們說明我為何關閉行銷電子報而改做另一個電子報:

「以前,我幫幾百家品牌客戶想點子、執行專案、幫他們做行銷,現在,我將這個knowhow拿來做行銷電子報,但,我多麼希望能夠拿這個『專業』來做某個事業啊!所以您猜對了,我不只希望藉我自己離婚的經驗,應該說,我更想藉我做行銷的經驗,來讓離婚的整個『供應鏈』更能真正的解決問題。」我指出:「現在和婚姻相關的供應鏈,就像以前老三台時代,我們能夠被服務的就是只能找律師、找諮商師、找社工及婦女公益團體等。明明男生女生都有很大的痛點,卻沒有東西可以解決他們的痛───我希望能用我行銷的頭腦,來創造一些可能,讓這個市場活起來,讓世上不再有不愉快的家庭,不再有受傷的下一代孩子。」

「坦白說,做行銷這麼久,現在還在賣行銷的能力,我很希望能將自己行銷的能力用在一個很需要被行銷的地方──我看到的是高離婚率與家庭問題(這影響到我們的下一代),這一個『產業』的供應鏈,有點像老三台時代,缺乏選擇,只有律師、諮商師、社工和各種社福基金會,但仍舊很多人在這之中水深火熱。我希望能用自己行銷的熱情與專業來活化這個供應鏈,讓『消費者』有更多的選擇,來進化自己的家庭與人生。這大概是我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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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