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催趕我上學,我就會精神緊張,趕快到門口等,但我到了門口,往往又得在門口「罰站」三分鐘以上,她才會穿好鞋子一起出門。我意識到這是「前妻」經常的模式───以前每次出門,都是恐懼,只要讓「她」先到了門口,慘了,一定破口大罵:「每次都等你!」一路罵到電梯裡、罵到車上,所以我絕對得先一步比她早趕到門口,在那邊等,有時候等了好久好久,她姍姍過來,我才不會挨罵;她也不會意識到我早就過來等她好久。若我提起「我已等一陣子」則惹來更大狂風暴雨,久了我就學乖,出門前乖乖站門口等主人出門就對了。

從小,孩子也是那樣被對待的,於是孩子自然的就會,先到門口者即可「開罵」他人,晚到門口也沒人敢罵她。對於這件事今早我抓緊機會特別開導妹妹,告訴她這種不自覺的「自私」是多麼危險,和妳在一起的人會痛苦,不過,講著講著,又升起另一想法──不對,我是想讓妹妹和「我」一樣嗎?和我一樣,忍著這種不平衡的兩人關係,乖乖地永遠都搶先站到門口、戰戰兢兢的等對方嗎?不,我不要女兒受苦。所以,或許她就該像前妻那樣子,反而活得愉快,永遠感知不到他人,我行我素看到不爽就開罵;或許,讓妹妹去當那個,比當「我」還要好啊!

週五了,時間較多,正式回應上次那位來信詢問「為何我失敗,仍有自信」的讀者,希望幫助他。

我說,最近聽到一個故事給您參考──有一位智者上台,台下萬眾齊聲鼓掌,人類在這樣的環境下,都會很得意的(很有自信的),但,這智者一直提醒自己:「我是為了朝向『宗旨』而喝采,而不是為了別人讚美而喝采。」後面那句話很容易懂,就是如您說的,我們活著,不是要求別人的認同的,但重點是前面那句話──我們喝采自己,是因為自己「朝向宗旨」、正一步步的往宗旨前進。

然後我回憶起那段在美國的最後時光,我已在Oracle工作,那時候有個朋友就是很沒自信。我們為了這個話題討論了很久很久,結果,這位朋友終究還是沒自信。「這是一段漫長的過程,你我都是。」我寫道。我記得我們一起看著一位學姐,那學姐光彩奪目,是領導者,餐桌的中心,能言善道,大家聽她講,我和這位沒自信的朋友一直討論,為何這位學姐這麼有自信?有一天我們和學姐吃飯,忍不住問她,你為何這麼有自信。換來學姐極為詫異的表情,等到她終於弄懂了我們的問題,她回答: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有自信或沒自信,什麼叫領導人或小跟班,若要這樣想,她其實私底下是超沒自信的,她一直覺得她很矮、鼻子很寬……但,學姐說她喜歡和朋友一起談天說地,每次這樣就會很開心,所以就是表現在我們面前的那個充滿所謂自信的樣子了。所以答案是:最有自信的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自信。就好像最有錢的人,根本不在乎什麼叫做錢。

你繼續幫我找心臟相關的解方,謝謝你。為了自述病情,我寫了一段,我覺得這一段蠻具代表性,在此記錄:「我幾年前在打籃球剛暖身後就覺得喉嚨卡住、很痛,蔓延至肩膀、下巴、手背。當時以為是氣喘或肌肉痛,不以為意,到了一年多前,這種痛開始發生在清早剛睡起來時,我開始看醫生,在某次運動心電圖就查出心臟因血管窄化而缺氧、核子醫學檢查亦確認此診斷,但窄化原因,西醫診斷為『冠狀動脈血管痙攣』,因為我沒有三高、血脂血壓全都正常,心臟斷層檢查也顯示血管在無痙攣時只有一條有25%的壅塞(對43歲的我來說算是極輕微)。由於『冠狀動脈血管痙攣』仍有可能因為一次嚴重發作而心肌梗塞,必須隨時攜帶硝化甘油舌下錠在身上以防萬一,且最近已嚴重到必須早晚吃硝酸鹽類的長期藥來保持血管敞開,若錯過一劑,當天就會感到不舒服發作。而發作當下的感覺───就是感覺到有一種痠痠的感覺從自己的右胸某處開始,蔓延到下巴、肩膀、手臂、然後到手背、指尖……然後跟著的上述區塊一一的痛了起來,卡住,整個意識開始緊縮,儘管眼耳鼻都能運作但有一種錯覺覺得整個意識慢慢的被壓進一個小盒子裡,動也不能動(石化了),通常在此時就會壓一顆NTG在舌下,也能在30秒內就立刻減緩。」

人一死,是永遠永遠不會醒過來的,那是「無限」的時間,想了會發麻恐慌至不可解,但昨天有一發現───佛教有一種「無邊無量」的觀點,面對最可怕的死亡,那種無盡的無盡的沒有終點、沒有出口的,它也跟著用「無限」來address這個議題,管它叫做「無限生命」。先前我不瞭解這四個字,認為這是一句本身有點徒然的生命解釋(例:死後,即便有「來世」也不知道和「我」是同一人,那,有來世與沒來世,對「我」並無差別),但現在我突然開竅道,其它宗教皆設定過去某一年為天啟,但佛學卻一開始講明白是「無限」,這無限概念的含意是,學科學的如你我,不必去找一個框架來理解,只需要觀察──早就知道人一死,很有可能是「再也醒不來」了,是無限的時間,再也起不來了,而佛學一再強調這一點,無量無邊,無垠無涯,這點,是正確的。

明天是你生日,今年生日主題叫「無限之愛」,在我們人類肉身的小小的兩情相愛裡,有太多的事情就像無限生命是無限的無法理解,當下歪頭、斜腦、看不懂,某一天,突然看到你怎麼這麼冰雪聰明的講了我心裡正在想的某一點,又突然見到你先前講的沒什麼道理的其實好像是真的,我就會看到我自己原來是這麼的「有限」,也更屈膝願意去更經營我們的關係───這就是「無限之愛」。等到有一天我懂了它,應該就會停止對你說「對不起」,也不換成「謝謝」,而是我們手挽手一起圓乎乎的看著大千世界,不會和你說什麼了,知道你正在我旁邊,我倆是「一」,乾乾淨淨、簡簡單單。

到了下午,我拼命的趕書,現在已經趕到了6.9萬字,外面的天色變得好暗,還沒有接到妹妹,就已像是晚上的了,突然覺得很「生氣」───對著外面的天色生氣,突然覺得很討厭、很討厭,哪有這麼暗的!太誇張了!但就是這時候我才突然想到,如果,我可以喜歡黑暗,是否就是不一樣的人生呢?就像我前天對女人迷說的,如何點亮這世界,我可以打個燈,但我也可以訴說「黑暗中的故事」,用「黑」來點亮這世界,想想,如果我開始喜歡黑暗,那我的人生,就全部是光明的了,對不對!

妹妹一回家就說她今天「落選」了她們英文課要寫信給日本小學的小朋友的活動。全班有十幾個同學可入選,妹妹說,她們班都是前面的座號入選,老師對同學說必須「刷掉」妹妹和她前面的同學(可能是因為她們講話太小聲)。妹妹很傷心,她已經期待很久了,想收到日本孩子的回信;她也一度覺得很樂觀,全班選十幾個應該有她吧?沒想到,真的被老師亂選給刷掉了。

我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但,安慰人真是一個困難的任務。妹妹準備訴苦,你叫我暫時不要理她,讓她自己面對、沉澱。但這不是我的做法,安慰人,當然要讓她講、我們傾聽然後呼應。你試著回覆妹妹,那個日本小學生的來信說不定有冠狀病毒,鉛筆說不定不是日本製造的………我看愈來愈不對,錯過了這個撫勸的時機,後面再怎麼說都來不及了───這需要非常的同理心,才可以感受到妹妹。

妹妹在車上睡飽,才帶她到御盤的食堂,哥哥和同學正在B2做「行車平安」海報,隨後加入我們;今晚我們總共吃了一個大碗沙拉跟七個小碗沙拉,其中五碗是免費續的,相當划算。晚上我率領兩個孩子為你準備生日禮物,餐桌上鋪滿「國語日報」,我們忙碌著在近100個各種顏色的厚紙片上面寫各種創意文字,上次就發現妹妹寫這個超有創意的,這次發現哥哥也一樣有創意,每張的「梗」都不一樣且都瞬間生成,超強。我們用一種連三張照片的相框,第一張是你一人在雲南沙溪,第二張是你和我二人在越南下龍灣,第三張則是你和我及兩個孩子總共四個人,不同的對比。第一張你是「Happy」,第二張你是「Sweet」,第三張,我留下「點點點」讓我們自行「腦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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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