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心臟又跳快了,起身的時候覺得自己像一張薄紙,昨天在早餐區的那種好像在做夢的感覺又來了,這棟才蓋幾年的新式小旅館,室內燈光都是新式聚光燈,冷氣吹到心臟血管會縮起來,外面的陽光則更加強烈,當光線這麼強烈的時候,會覺得好像置身在夢境裡的另一個世界,我又怔住了,動作慢慢的,腦子空白,你看出來了,馬上制止了我腦中正在流動的「壞東西」,你說:「讓我們創造新的回憶,改掉舊的憂傷。」

旅行即將入終。兩天前丟下台北一切搭那一班高鐵來到嘉義,拋下一切,現在那個「一切」要回來了;台北家裡的陽光不會這麼強,墨鏡可以收起來了;家裡不會像這裡隨時的輕音樂、沒有這些地毯的芬芳,也沒有四處都是的遊樂氣氛,我們提著幾只布袋(就是我們全部行李)走入飯店旁邊的巷子,垂楊路、蘭井街,這裡巷子都有名稱,名稱都很美,在這個時間只有觀光客背著背包悠閑的在巷裡慢慢地走。

嘉義的最後一站我們來到「米諾思」精品咖啡館,看起來是一棟自家一二樓的改建後建築,地基是三角形,三角形的尖端在二樓做成露天座,室內沒開燈也沒開冷氣,每一張小沙發和桌子都是新的,附近另外一間人氣咖啡館爆滿的時候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不能喝咖啡我就只能喝紅棗桂圓茶。服務超爛,不知道他們怎麼在100多則評論中得到4.4顆星的?

原本要在這裡做點事情,但輕輕的涼風一吹,我也想跟朋友聊天了,隔著太平洋和美國好友有了一些溫暖的對話,他們關心我的心臟;然後我利用時間繼續約下星期、看不見孩子的爸媽的訪談───我在時程上也未免太激進,明明應該先等這一本書10月底交稿後再約,為何現在就約,然後大家也很快回覆,於是我十月底還沒到,時間就慢慢的被填滿,每一場都是幾小時的重磅訪談,好像是因為動力來了,我趁這麼多燃料就一次把另一件工作也燒了(做完了),但我身體現在可以一次撐兩、三個目標同時一起進行嗎?然後就來搭高鐵。在高鐵站,看到帶著孩子的父母很殷勤的喚著叫著自己孩子,還有情侶,男生默默拿背包,女生的眼睛像花一樣飄來飄去的,我想,這是他們的日子、他們的人生,祝福他們,跟我沒關係了。出家人看到這些在世人,是不是也是一樣的感覺呢?他們會說在家人仍在談戀愛也同時在貪著吃醋著,所有的陽光美好,背後都有另一面黑暗,我現在倒不是這樣看;我遏止了自己羨慕的心態,想說:「帥哥美女們,這些我已享受過了」、「幸福的家庭們,這些路我都走過了」。

近中午,兒子打過來說女兒又不去找媽媽了,開車來探視他們的媽媽在樓下等了一陣子,而兒子也嚷說他也跟著不下樓。他說,妹妹都可以不去找媽媽,為什麼他就要去?我說,那你等一下回來可以「先選禮物」,他又吵著爭取其他的,我堅拒,好不容易才OK,兒子乖乖下樓當今天的「代表」去找他媽媽。

下午先回到工作室,我覺得幸福感「好重」(好多的意思),此外,這工作室,你多久沒回來了,我又對你充滿歉疚,於是,和你的對話中,我一直說「抱歉」、「對不起」,用這樣來開頭。有時我沉靜了一陣子,一開口對你說的就是「我覺得很抱歉,你都沒有機會回到你住的工作室…」,後來你就有了「罰錢制度」,只要我說一句「抱歉」就要「罰」,現在已經累積到好多罰款了。今天我終於學乖,當我心中又漾起了某種抱歉的感覺,我會先說:「我覺得我好想和你說聲『對不起』,不過……。」你就笑了說,很好,很好;你說,把「對不起」三個字改成「謝謝」,才是正面的表述。我的心理從我說話的習慣就可以探知了。

我今天再花一點時間思考行銷電子報。這報主要目的是在我賣掉廣告公司後,對我過去十年在廣告行銷界所投入的青春、拜訪幾百家公司、向上百家公司提案所累積的深厚經驗,不要就這樣不見,反倒可以轉變成更大的價值,對其他人,也對我自己。行銷電子報的問題在於,目前都「我一個人」在做,另找一位業務同事幫忙,大約就這樣子,它無法scale up,每天的付出甚至沒辦法集結成什麼雋永之物。這條路是商業中的商業,是長久的收入之道,我因為「不能出門」,無法現身開會;上次一位客戶加LINE以後要約開會時間,換作以前我拜訪幾下,三家中一家,十家中三家,現在因為我不能出門,要約視訊,對方就沒回應了。

從另外方式來看這件事,如果我可以用我的英文優勢,在準備文章的時候,以創紀錄的速度來完成,這樣子本身也是一個美好。這本身就是競爭優勢、難以跨越的門檻,我變成了一個找東西之人,這樣的價值也不錯不是嗎?

晚上見到了孩子們,送走了辛苦的父母,我和你帶孩子們來到「白晝之夜」。去年此時你帶我參加過,今年它們來到南港,就在家附近。這次顯然人更多了,人的生靈如今就像一團黑壓壓的水,從捷運站流出來,先溢滿了彼岸,然後跨過六線道的忠孝東路這一側也全都是黑黑的人了,一直「流」到階梯上面,全部都是分不清楚誰是誰的、大批的大批的人類,我目測大約有一半左右的人沒戴口罩,表情都自若。很多是帶著孩子,外國人有一些,男同志、女同志有一些,亦有不少自己來體驗的年輕女子,或不知為何在這的中年大叔。

白晝之夜就是五至八個燈光藝術作品,每一個都(應該要)有它的美。原本或許只是一種燈光藝術,但到了台北,人非常多,還沒有整點的時候就佔著,手機紛紛舉高,形成了「藝術還沒開始,大家都舉高手機,手機螢幕微微發亮」,好像「人」才是藝術展覽的主角,被安靜給環繞,氣氛非常的詭異,好像儀式,默等外星人;你帶著妹妹站在外圍,兒子拉著我踩在雨後浸潤的濕泥土上,站定在此,和其他人一起仰望這十幾條往天空射去的雷射光;這土軟得像沼澤,其他人走過旁邊,我們覺得地面都在晃動,然後燈光終於開始跳舞,在半空中對焦,形成了一個糊暈的點。另外的一些裝置,比較潦草的像幾個人拿的金色的箔紙在跳舞,跳到一半就說請期待下一場,還有一座數位顯示的紀念碑,跟著低音音樂變幻成各種texture,你笑,這些都和原本網路上宣傳的DM差很多,現場看的尺寸比DM上面的小,簡直是詐騙大家過來的………此時天上有木星跟土星,木星較亮,土星比較暗,正看著我們;天空另一側則有中秋隔天仍又圓又大的月亮,月亮右邊是火星,非常的亮,在這秋季無雲的夜空,可能是夏季的最後一天;沒想到,當我們走在畫滿彩色粉筆的市民大道,即將進入Citylink的停車場前,大滴大滴的雨水卻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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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8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