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再次使出「順序調換」技巧,在準備稿子的時候,先準備了那場最怕的演講的「簡報」,花了一堆時間,將紐約時報訂戶大增的成長曲線自己用Excel表畫出來;你弄了好吃的胡蘿蔔煎蛋,用鹽巴煎得香香噴噴的,還有蒜蓉蝦仁。

準備的過程中,我再看了一次Andreessen Horowitz對熱情經濟的解釋,對於自己只能任其發聲筒、對台灣兩千多萬民眾傳達其意而深感悲哀──從小到大,大人跟我說如何努力就有機會做偉人,策動了每一條神經以及所有細胞都生起小小火苗,但大人並沒有教我(或許生在這裡的大人也不夠智慧去知道)這地球是不公平的,在東南亞這個叫台灣的小島的一座盆地城市裡的一個人,是不可能「打NBA」的(比喻)。即便我在這邊日日夜夜的練習跳躍,跟別人單挑,每天看那些賽事影片讓我覺得自己NBA之夢是如此真實,但真實不是事實,事實就是「不可能」──即便打到歐洲第一名,體能什麼都OK,NBA之夢仍必須得經過被雷打到的運氣,更何況是在一個完全不可能出NBA選手的東亞。

而,最悲哀的一部份是,在我人生當中,曾一度有這麼一個機會「勾」到矽谷的最起初,那是在2001年,矽谷最低迷而我剛從矽谷名校史丹佛新鮮畢業,連大型軟體公司鐵飯碗都不再對名校學生開放,我卻帥氣的進得去;在那個時候,我有機會和所有現在新創公司的那些大人物平起平坐、成為朋友,或朋友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隨便找份工作可能都會誤中未來的Facebook、Twitter或哪家中途被它們併購的小公司,而,我卻──憑一個「自我認定」,就把自己送回一個簡單、卻沒有資源的地方(回亞洲)去開始職涯,誤以為「沒有資源」就表示「所有資源都是我的」。這就好像我自認在北美洲籃球場不夠稱霸,那我就跑回來亞洲稱霸,以為這樣更快,但我不知道的是,地球不公平,亞洲轉不到北美洲,舞台只有北美有,亞洲的舞台只是它的複製版,一旦「下降」,就「升」不回去(北美)了。

回顧我自己這一生最大遺憾,應該就是,在21世紀初最關鍵的時期我竟選擇了一條我自認為「對」的路,而竟也沒有人跟我說這地球是不公平的,大家都被「偉人書」給蠱惑了,認為每個人都可以當歐巴馬,有夢都有機會變麥可喬丹,但是殊不知這和我在世界哪個地方是有絕大的關係,尤其是要當歷史的大人物,而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有錢人而已,只有在少數地方可能實現、罕見年代才能實現,而悲哀我曾經在那個少數地方和那個罕見年代,卻沒把握。

或許我的青春已然遠去,但並不是每次都是在扣分的。人生的過程,永遠都在覺得「現在比較差」。年紀小的時候不也覺得自己還沒有拉到最高「身高」,真希望趕快變大人,所以當時對當下也是感覺不好呀。年輕的時候,出去外面講話沒有說服力,當時不也覺得,如果可以看起來「成熟」一點,有說服力該有多爽?現在則希望青春能留住該有多好,會因為背部發癢,越抓越癢,感覺那一塊濕疹慢慢擴大,年輕的時候並沒有這種問題,怎麼今年開始了?那種(越來越多的狀況)慢慢累積,提醒我每個器官都在衰退。想想也對,如果每個器官都越來越棒,人生又必須有一個終點(死),那我就越來越無法接受人生的結束了。每個器官都在衰退,就是在提醒,有一天它們都會衰退到動不了,要自己「現在就開始準備」那一天…這就是它的原意。

做了簡報,再回來寫那一場演講稿,星期六已寫了一些,所以現在很快幾乎一次完成。我趕著今天寄出去,即可少一樣。趕出門,將舊家昂貴的管理費授權單交給一樓警衛,請他轉交地下室秘書,此後,我再也不能進來這裡了。到隔壁超商領了固定給父母的錢,送過去,搭計程車跨過高架道路,讓它早早兩個小時前把我送到上課的地點附近,因為我還有事要做──我必須完成這個講稿,如果可以的話也需要打盹瞇一下,然後當然得對下個星期那場演講做點準備──後來,我完成了講稿。

蠻敬佩自己莫名其妙的勇氣,很多和我這個年紀的人,都已經往「最基礎」轉過去,他們回到金融業,拿政府的錢,因為那裡錢最多;去電信公司,做基礎建設,談5G,因為那個是最明顯且不可變的趨勢,百分之百發生,百分之百是趨勢。好像鐵飯碗,包你兩三年內都是站在所謂的「浪頭」,這就是,人老了,油了,就懂得這樣做,而我,如今竟還敢在「應用層面」,在離婚,類似這類地方打滾,我難道不怕,最終什麼都沒有嗎?

上課地方的後巷,找到一家咖啡廳和插座,夾在上一世紀的流行音樂中,吃素的我只能選一盤沙拉加胡麻豆腐。蛋一天只能吃一兩顆,量不多,但豆腐可以成功地延伸那個蛋的口感,想吃多少豆腐都可以,想吃多少沙拉青菜都可以,全部混在一起,就是一個非常有後勁、軟又飽足的食物。如果加熱,就是溫和的飽足,如果讓它冷的,也有另一種激情的口感。加了胡麻,還加了一點點迷迭香,還有一些松子,非常非常的過癮,我狼吞虎嚥的吃完,唇邊全是醬跟松子,還掉了幾顆在地上。

這堂課是心理學相關的師資培訓,是爸爸協會的夥伴介紹來的,聽了三小時,時間很快,只能說,佛法說的「弟子相」是真的,上次覺得這位老師說話有些壓迫感、用詞時時激烈,當我仔細的聽其內容,卻發現非常有內涵,她的演說風格變成了在提點我重點在哪裡、變成殷切的說明此事(孩子從小被父母精神虐待會造成腦部病變)多麼需要接軌外國最新資料。總之,我從她立論的方式,稍稍有些點子如何為我手上這些發展中的東西立論;比方說透過揭露網紅歪象、投資歪理,來立論我的熱情經濟,或專注看媽媽對孩子不一定比爸爸好,來為爸爸事業立論。

而老師也是真的有「誠意」要傳承、做師資培訓的,她講到了今天的重點人物──Dr. Bruce Perry。有次記者會貼出受虐孩子大腦發展的差異斷層掃描圖,立時轟動爆紅,我開始查詢這位65歲學者的背景,意外的在維基百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曾在1970年代結婚,但在結婚當年,太太就過世了?我對這點非常好奇,查詢找到了史丹佛當時的校刊(當時尚未數位化、仍是油墨報紙)寫到當時二年級的Bruce Perry仍是史丹佛的Pre-med學生,和新婚六星期的妻子住在EV,他是學生,妻子則任附近律師事務所的櫃檯小姐,當天晚上,因為車子胎壓他們起了爭吵,妻子旋即說她想去史丹佛教堂靜一靜,然後當晚沒有回家,隔天被發現陳屍在教堂內部,手裡抓著教堂的蠟蠋。這居然成了一樁40年的懸案,我在想,這件事對當時大二的Bruce Perry的影響為何?我猜,當時肯定很多人認為,他殺了他的新婚妻子吧!當時他只是一位想在未來當醫生的醫學系學生,後來卻變成了研究腦內創傷的權威,後來他再婚生子,維基百科上卻不見資料,一直到兩年前(2018年),加州警方重啟調查,用現代DNA技術發現當時在教堂值班的保全涉有重嫌,持拘捕令去對方家,對方舉槍自盡。我想,對於65歲的Bruce Perry來說,應該是心中一顆大石放下,冤屈得以洗刷吧?

我也從老師簡報看到Bruce Perry在去年(2019年)剛剛才做的Functional Map,也就是說,對於兒童被虐待而造成大腦改變這樣的研究,今天正在「剛剛萌芽中」;此事也暗示了我,目前爸爸們的離婚困境,或許可以從女方與男方對孩子的不同影響來切入,大膽的挑戰母系社會對孩子教育所產生的影響,從這樣方向去延伸出的事業,也不再只是一個不易收費的心理事業,而是一個「教育事業」;幫助的人也不再是成年人,而是兒童、青少年,是一件大家願意付更多錢、投入更多預算的,於是,我突然得到了爸爸事業的發展感(sense of development),而這些新發展,我亦將學習,不是從已結束之婚姻學到,而是從目前剛剛開始獨力撫養一年、仍在發展中的我的兩個孩子身上學到,今年才剛開始,用父系的角度來拯救孩子。這是今天的收穫。

離開這裡,經過72牛肉麵店,買了兩份最愛的炒滷味,他們居然可以不炒豬頭皮,非常的高興,此時,我收到主辦單位要剛剛交了第二版講稿的我,趕在「後天」就「習講」,嚇我滿身汗!怎麼辦?在計程車上時我非常非常緊張,而這樣的突然安排,也因此「逼」我突然間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法───那就是,我在心裡用「視覺化」來記憶我的簡報,並「架構性」的記,一點、兩點、三點,這樣可以有效的解決我的緊張。因為我是理科的人,架構去記憶對我是有用的;也想起徐啟智先生在16年前也曾給我的那個建議,凡事都講「幾點」。

回來後,你準備好幾道菜,和孩子一起吃,我添上炒滷味,四人圍桌,我開始講Bruce Perry的故事,把它當驚悚故事在講,孩子們嚇得耳朵摀上,一邊叫我趕快講,但我偏偏就慢慢的講、慢慢的營造氣氛,孩子聽得好刺激的樣子───或許我演講也可以用這招。

後來,妹妹經由你透露了更多,她和她媽媽出去的「細節」(不是今天,因為今天她仍拒絕媽媽探視),讓我們更了解,為何妹妹要一直拒絕媽媽探視───妹妹舉了好幾個例子。最近一次,前妻帶女兒去和她大學同學兒女一起玩,大家都不認識,女兒覺得無聊為何每次媽咪時間媽咪總要帶著她去「應酬」,但最傷心的是,前妻竟當眾「笑」女兒,批評女兒,讓女兒覺得她很爛、輸別人,這樣的評語還獲其他大人小孩回應,妹妹當場就傷透了心。

妹妹還透露,另有一次,在媽媽那邊睡午覺,哥哥搶棉被,揮拳打到她鼻子,猛流鼻血,媽媽一進來看到她滿臉是血卻「先罵她」為何吵哥哥睡覺,然後罵她,擦鼻血衛生紙用太多!

然後,上一次見面,結束前她媽媽還教訓她,只是這次的訓詞是:「妳有病,應該去找醫生。」

轉述到這句的時候我倒抽一口氣。天啊,這句話好熟,沒錯,我曾在那個黑暗婚姻的舊家,當時那位虎霸的「前岳母」來我家過夜,她當著我們面罵我前妻說:「妳有病,應該去找醫生!」她用台語大吼的那個「病」,那個「A」音,又狠又包著熱湯,與前妻如出一轍,這一段我有寫在某一段小說裡了,因為那語調我實在太熟悉,而現在變成前妻罵女兒這句話,說一個十歲的小孩「妳心理生病,要去看醫生」,這句來自媽媽,你覺得會造成十歲孩子多大的恐慌?而我害怕的是───前妻向來一直堅持否認她有憂鬱症,卻主動去找了幾次身心科醫師,每次去皆爆哭出來,現在,是不是我女兒真的會被她「說成憂鬱症」?不過你倒解得很好笑,看,妹妹看起來完全不像有憂鬱症的樣子,如果把這些笑得超開懷、天天開心的樣子寄給前妻,她應該就能「安心」她女兒絕無憂鬱症了。

我覺得妹妹在我這裡與在她拒探視的媽媽那邊,一比較下來,真的很明顯───看,照理說,孩子和我(爸爸)很好,不必等於和前妻不好啊!尤其我並沒有在孩子面前說前妻壞話,一句都沒有,我只是不再與她爭吵,孩子在我這裡,不再看到任何負面的責罵或暴怒,但是,他們一回到媽媽的地方,媽媽明明一個人,卻充滿了各種負面憤意,妹妹形容,從一上車就看到媽媽一邊開車一直罵路人、車子,什麼都罵……想起老師今天提到一種「不可預測的壓力」,前妻自己4歲曾躲在她房間門後面看著她爸媽惡劣吵架,怕明天會發生社會案件,長大後,她生了一種奇怪的傲慢,不斷「貶低別人」未果,只能不斷的給她身邊的人「不可預測的暴怒」──我很幸運,十三年以後可以脫身,但可憐孩子,還有往後五十年要面對這個叫做「母親」的角色(多可憐哪!),而目前,這個母親仍未能承認自己的問題,因此離修正還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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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