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們把即將放暑假的妹妹送出到學校,然後出來「異地工作」。星期五了但壓力很大,有很多玩的行程,也有很多待繳的稿子,還有一想到就心臟揪起來的演講。

往北邊的內湖,爬過一座小山,進入了一個舊社區叫「湖光市場」,這裡有一位長相清秀的「賣菜妹妹」,三個月前還沒有這家店面,她原本在騎樓下擺攤,號稱擺了二十年,幫苗栗後龍的爸爸賣菜;你說她菜還真的選得蠻漂亮的,沒保證有機,裡面也跟著賣些水果乾還有其他寄賣的商品。賣菜妹妹從我們推門進去就開始說個不停,我猜判十之八九是誇張的推銷詞,但也是辛苦的無誤:看這個XO醬是某大媽特別手工做的,強調了五次「干貝是用日本的」,只為了賣一瓶450元、利潤不知剩幾元的商品,還有花藝教室,什麼都賣一點,看得出來很多這裡的人給這「賣菜妹妹」寄賣東西,她一人就是所有人的結合──她,就是菜市場。而剛搬進來的豪宅一樓店面,料想或許是這邊鄰居免費或便宜價格租的,她就是人情味的總和象徵,而至於她自己是不是有人情味或只是在這條辛苦的路上想辦法往上攀再往上攀,就不知道了。

看這賣菜妹妹有感,每個人都可以在一個地方成為「獨角獸」,賣菜妹妹在湖光市場顯得非常非常的特別,於是她就打破了當地的競爭態勢,也容易得到大家「不理性的扶持」,那我呢?我在這市場有什麼特別,有什麼方法能夠長得像「獨角獸」去打破原本的競爭態勢,以後,我取而代之,我就以後起之秀之姿變成了它,接管它的所有歷史,就像賣菜妹妹就是湖光市場。

今天異地工作二度到Reeds Cafe,來的時候想不到已經坐了半滿,比上次人多,從家裡過來要15、20分鐘卻很值得,我們過來路上其實已在美而美早餐店吃那些髒鐵板煎熟的批發早餐食材,耗掉15分鐘;在賣菜妹妹的店也耗掉15分鐘,卻是給這週五早上難得的體驗。

這間咖啡廳設計得像Apple Store蘋果商店,一張大桌,正敲著老IBM電腦的男子已經佔了一角,我們則把大桌剩下的五、六個座位全都收了,我坐的位子、這個木長凳子乾乾淨淨的,和所有東西都成直角;我的背靠著乾淨無暇的木牆壁,屁股坐在水平的木長凳,我的手臂靠在水平的木色大桌,背景音樂一直都是類似健身房的快節奏,像我家兒女偶爾愛聽的,身體不自主左右擺動,然後再專注,做一陣子,又跟著搖動一下,大概是因為週五,氣氛特別高昂。

又運用「調換順序法」,一旦碰到瓶頸,我就將後面的事情先拿出來做,讓自己更快的完成──比方說,講稿明明不是今天最急的要交的,我卻突然先拿出來寫了一點,然後再回到剛剛卡住的地方,就順利地滾過去了。「調換順序法」對我特別有用是因為,當我看到前面有一塊很大的hurdle障礙、過不去的時候,我看到的其實並不只是前面這一個,而是它後面還有「某個更大的東西」looming梗在那邊,這就是為什麼我先去攻擊那個後面的東西,先解決它一點點,有了安全感,前面這個hurdle障礙就變成小事一樁了。就算它還是大,剛剛的安全感所滾出來的力量也足以瞬間擊破crush掉它。

星期五心情就是比較好,到車上是39度C,全開的冷氣想辦法將它降到22度C,坐在22度裡面我們移動到內湖。內湖科技園區就是一片的新市鎮,辦公新區,中午12點放出所有的上班族,在路邊還有斑馬線井然有序的移動,這裡有著電信公司總部、電視台總部、電腦公司總部,在這裡不怎麼大聲張揚、隔著一條不大的道路相望著。我熟悉這裡是因為,曾經多少個中午,身為一間正在下坡中的公司的老闆我,一個人走出來逛逛。帶你來這吃午餐則又因為,我知道這間喫茶趣特別挑高、寬廣,裡面那些毛筆字與國畫都高達一層半樓。而這棟遠雄大樓,如果我下輩子和我的朋友一樣這麼有錢,我也肯定選這種地方當我的辦公室。它大廳挑高三四層還不夠,全開放式的樓梯,還有最高處天花板全是玻璃鑲成,最不奢華又最頂級的設計,不過就是健健康康的讓光線盡量盡量的穿透進來,如此而已。我們坐在軟墊等待我們座位,中式的正方形軟墊托著背和屁股,和你喝茶聊。覺得這一段話比後來匆匆忙忙吃的茶油麵線還更愜意,我們談的是上次上廣播我聲音還蠻好聽,然後美國知識份子之間風靡的Podcast在台灣好像才剛有開始之勢(蘋果日報突然寫了一篇),那我是不是可以用這種方式(Podcast)來克服上台的緊張,從聲音開始創造公開演說的自信,做一個必要露臉的人。

下午我決心運動,維持一星期兩次,今天成功踩車到近七分鐘,心臟沒有不舒服,做了上半身的重量訓練。很抱歉你一直勸我心臟不好別做上半身,但我就是缺上半身且下盤已經可以推到很高(113kg),落後的是上半身而非下半身。男人就是這樣,健身不只是健康,也希望真的能強盛了所有肌肉,練足上身就是我辛苦抬重量的動力,一舉兩得而剛好維持體重。

晚上我繼續寫稿,先寫九月的那場演講,而把下週的那場先放著。這招也是剛剛所說的那個「先攻遠的,近的自然突破」。週五,車子帶著妹妹來接哥哥,再一起去商城吃拉麵,再送哥哥去補習。我很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下午可以去運動,然後去接送孩子,因為今天單單洗這台洗衣機就花了近四個小時,他們又遲到一小時,謝謝你耐心的幫我顧家,我再將已遲到嚴重的你趕快送到城的中間。

晚上,一聽到妹妹明天又打算拒絕她媽媽探視,真的覺得「不行」了。妹妹已經一個月以上沒有見到她媽媽,於是我很難得的寫給前妻,勸她(大人)多和孩子聊聊,讓妹妹與她說明「為何不想去」,讓媽媽有機會了解女兒的想法,然後媽媽可以和女兒溝通這些事情,這樣,讓妹妹可以開始想去見媽媽。我明確的一再的苦勸前妻(已很久沒和她寫這麼多字了)但前妻(合理的)表達抗拒,她說,「我並不能拿槍逼她」、「慢慢當做緣份盡了」、「有想過以後六日不帶」,雖用字不硬,但認識她即可知道她強悍依舊,連打電話也設定期限一定要在十分鐘內,女兒不打就別想再打了。

終於通上了話,從前從不聽她們說話的我,今天稍側聽了一下前妻到底是怎麼和妹妹說的?沒想到我聽到的並不像一個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孩子的媽媽、努力的傾聽孩子為什麼不來,至少也說點什麼讓孩子想來吧?前妻仍像一個站在講台上的校長,跟妹妹訓詞:這一年來,忍耐了她多少,說「你不尊重我我也不會尊重你」,「該去的一定還是要去,星期六是這樣,星期日也是一樣,下星期也是一樣」,用上對仗語法,慷慨激昂,振振有詞,像一個委員長在廬山訓話,但台下的「士兵」卻在翻白眼…。這麼關鍵的一天,前妻還是決定這樣。

我現在開始有個傾向,如果孩子真的不想見媽媽,那或許我們這些大人,也不必太勉強她這個孩子了。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妹妹不想見她媽媽,因為她媽媽相處模式就是時時刻刻在貶低你、讓你覺得什麼都不是,有時還動用其他人來一起讓你覺得自己很糟糕。以上,我這個「作家」都難以言喻了,更何況是妹妹?哦不,我是因為已經寫了十幾年,該寫的都寫、該記錄的都記錄了,不想再捲入那個漩渦。妹妹不是大人,她沒有足夠語言能力來形容這些,她只知道她自己「非常不舒服」,所以她才能躲就躲。

另一點有趣的是,前妻一直認為女兒有憂鬱症,竟連出門都不想,這件事我也曾與社工討論,社工認為不必這麼快帶妹妹去看心理師。的確,想想(但我不想讓前妻知道)──如果和爸爸(我)出門,去哪裡妹妹都OK(除了週五每次都會變身)。另,前妻說女兒都不上她安排的畫畫課,但我不敢透露,妹妹上電腦繪圖可是期待的很,然後每次上日文都不必叫就自動起床要上課了,平時補習也沒有問題,且成績還進步這麼多、笑容變多且正面積極氣息已成。

我會繼續觀察女兒,但我也要準備好她和她媽媽的關係再有什麼變化,可能又會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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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