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已把週末最愛的活動都做了一輪,去了兩間咖啡廳,聽了這麼多音樂,吃喝這麼多從沒過的,吸收這麼多陽光;The Last Dance紀錄片看了,徐佳瑩懷舊的歌聽了,晚上一次大提琴,早上再一次,可以的滿足我都得到了,那麼,今天我就應該乖乖回來寫作,也的確早上很努力的寫,梳開了一些寫作筋肉,開始覺得成山成堆的待做事項要被一一做完了,包括訂暑假旅遊。弟弟請我們大家去住一個超難得的,我負責前面兩夜;疫情不能出國,剛好省錢,訂東訂西的,又省不了了。

今天舊家的新任屋主要「驗屋」,早一步回舊家打開冷氣和全家的燈,你送我一片以前公司老闆好友的CD,這是整個家找到唯一可以無痛割愛送給新屋主的,我在深深的地下樓停好車,儘管是B4,這停車場仍有我看過最挑高的地下室天花板,高到可以打羽球;早就想在這裡偷打羽球但一直不好意思,以後也更沒機會了;我一直在Shazam這地下室的背景音樂,想知道以前每天聽的到底是什麼歌,想一起打包帶走。後來弄了五、六次還是查不出來,帶不走。

早上淺淺寫了幾篇離婚電子報的文,親身走過離婚,早就很清楚中間過程,我寫了一寫「它」就被叫出來了,我可以精準地寫出那時候的味道──這份離婚電子報本身的內容,或許到最後都不夠優秀到可以累積成文章,但是我透過不斷地寫,一方面讓自己慢慢「捏」出我的離婚論述,另一方面也慢慢開始跟這些讀者溝通,尤其是男性讀者。目前的狀況是,和我寫信的讀者(離婚相關)大多女性,聽不到男性的看法,或許將因電子報而有改善。

中午前妻要來接孩子,妹妹又再次拒絕見媽媽,只有哥哥去。妹妹則加入家人去繞了台北一圈,搭捷運、吃朝桂。我和你到汐止要找地方「異地工作」並待命隨時準備接妹妹。我們車子開往一間你說評價相當高的咖啡館,在「金龍湖」旁,叫「左撇子日常」,卻看不到金龍湖,我們想看一眼這據說是台北盆地最大的湖,決定再往前走一點點,走進巷子,打算繞這個被雜草遮住的湖水一圈,才終於看到了它──湖水是深綠色的,像不太新鮮的抹茶飲,儘管它比內湖的大湖與碧湖還大,但骯髒許多,湖的形狀像爪子深入汐止的濕林地,還有30層樓高的「水蓮山莊」一整排建在湖畔,五、六棟連在一起,像護城牆一樣高,沒看到任何人影到陽台,但湖邊倒有人在釣魚,爸媽帶孩子騎車,人不多,蟬叫聲就很放肆,到了刺耳程度。有人在湖平面的高度蓋了一間鐵皮屋,屋前還賴皮的擺了涼椅什麼,前方三輛車,旁邊有種菜。我們的車子就停在這鐵皮屋門口,下車照相、聽蟬、走一段環湖步道,用木頭搭的。

「左撇子日常」非常小,為了提供合理數量的座位,座位只好擠,它拿鐵和蛋糕與可頌麵包等還不錯,最不錯的應該是「人」的氣息,在冷氣中是有味道的。坐我們左右的全都是女生,有長得像男生的女生,像運動員的女生,像大媽的,都是文藝氣;有拿出《聯合文學》在討論的,有翻開Macbook蘋果電腦在敲的,反正,在汐止這個台北之角,只要有這樣的一桌,其他的桌大概都會評這地方4.5高分了。外頭有點暗,原本以為應該是要下雨了,才意識到今天有「日偏食」,妹妹聽老師說那是幾百年才一次的(後來她解釋台北只看得到偏食,日全食要到南部看,有一個同學還請假去看)。我沒在看新聞,完全不知此事。我們跑出門,站在門口看天空,不只我們,路上大家都停下手邊的事情了,一對一對的,機車也停了下來,行人停在原處,對著太陽,大地變得有點暗,打下來的光線似乎帶著黑色素,非常詭異,才知道原來我們太習慣太陽光了,以為光就是那樣,其實光暗了一點,大地就不同了。到底太陽光被遮了多少?他們說,今天這顆太陽已被遮了80%,戴幾層墨鏡可看得到太陽只像彎月一條,要遮住這麼多的陽光,才會出現這種「黑色日光」。太陽無法攝入相機了,這「黑色日光」更只能靠大腦能記多少就記多少了。

大概只要一天至兩天、沒有孩子的聲音,我腦筋就變得好清楚;清楚了,如果還能夠把握這清楚,好好再為自己多想一點,接下來五天(一週)就算腦筋渾沌我還都可以往前進步。接下來一週只有三天上班就要端午連假,我得趁三天上班好好按捺住心,這三天我都會推離婚電子報,找到資料,國外也有那種十年經驗的離婚律師在教大家離婚的感覺,但這世界從來沒有看過一個離婚爸爸(我)去對離婚的男性分享。這組合因此有了全球化的可能性。另外我也要謝謝我在過去三個月嘗試的訂閱制,讓我對這最新流行的訂閱制有了第一手的「手感」,現在用訂閱制來做這個,解決了三年來一直找不到的獲利模式。現在,我迫不及待了要直接開始寫,也是因為,我身邊沒有我真正的讀者可以給我意見;我要做的是這麼大的事,身邊的建議卻往往跟不上,只能靠我「自己」用「行動」來破除;我耳朵暫時閉上,用行動來為自己爭回饋。

傍晚,陽光恢復,送你回家休息,上高速公路前往弟弟的新住處接女兒。高速公路沿著這一條基隆河,夕陽斜照它,一種好淺好淺的藍色,人人看了就會喜歡的。Google Maps可以分享位置,現代的GPS很精準,插上了車充不再耗電,你看到一顆藍點快速的往西邊移動中,你沒看到的是,藍點(我)後面緊跟著一輛超大連結車,我保持安全距離,平靜,不受後面脅迫,結果這輛中油的油罐車就猛然從左邊超車至前面,繼續尾跟著另一輛和我一樣弱小的小汽車。高速公路帶我更快的穿過城市,來到台北的西半部最好的住宅區,仁愛路後面的巷子,窄到只容一輛車過,但左右邊都是新自建的小公寓,一棟挨一棟。四層樓高的整棟式新式幼兒園,垂下的綠意、超大木棧板陽台,旁邊馬上就挨另一棟老舊公寓───這城市再怎麼好的東西都得這樣擠成一起,才裝得進有限的街旁,但,一進了室內,眼睛一亮,裡面是怎麼盡量的寬敞了樓梯間,內部格局是怎麼神奇的大開放,歐美式的,不禁讚嘆,再擁擠的環境,人們還是成功了,室內弄得如此大方;大方是設計師天生的,外皮再包以古老的深色大理石,讓外人看不出來。

這真的是個好房子,帶著愉快的妹妹和她的爺爺奶奶,告別弟弟,我買一盤炒滷味回家,Google顯示這是全台北唯一一家,裡面有肉,沒辦法,我一一的挑出來,不吃,只吃豆乾、蛋白,烤焦也吃下去。等哥哥從媽媽那邊回來,請哥哥一起和妹妹去買鞋子,兄妹倆又起了可愛口角。哥哥說:「妹妹可以不去媽媽那邊,為什麼我還要陪她去買鞋子?」這樣的比喻很誠實的吐露了孩子心中的「見媽媽」的實際感。後來你出現,他們興奮的要去買鞋子,去吃茶屋,令這週末結束的真要精彩。妹妹挑這鞋挑了很久,怕她再次穿到腳踝一直扭到,我每一雙鞋都問店員一次「安全嗎」、「耐穿嗎」,妹妹遲遲不定,Nike的我們去了兩次,Adidas再兩次,其他家各一次,妹妹仍無法決定哪雙,苦笑,我一次次對店員說抱歉,她(妹妹)想比較多、再等她一下哦。後來妹妹挑的剛好打九折。

回到家,妹妹主動說想和媽媽視訊,我問了前妻,前妻卻說:「沒有想接她電話,抱歉。」我驚嚇到,妹妹的聲音從房間傳來,問我媽咪有回嗎?我不知怎麼和妹妹說,媽媽一直沒回,請再等一下哦。而前妻看來真的又比之前更火大了:「人是互相尊重而她並沒有」、「不是什麼都變成大家要順從她」……等。

這句話,我可以理解妹妹到底察受到了什麼。從前的婚姻中,我就是那個妹妹,她批判我「人是互相尊重而你沒有尊重我」,但,這正是我的心聲哪!「不是什麼大家都要順從你」,這也正是我的心聲啊!怎麼回事?為何我們兩人想向對方指責的話(你不尊重我、你一直要我順從)都一模一樣?

事實是,妹妹被媽媽「不尊重」(經常數落她一無是處,妹妹興奮的說她的事卻完全不被母親傾聽、還中途打斷)與「要求順從」(中午吃什麼只有媽媽能選,若自己選的話一定會被媽媽嫌罵),妹妹就感到極不舒服。小孩最單純了,不舒服的日子,就不會想去(見媽媽)讓自己不舒服,結果,媽媽來信卻罵「你不尊重」、「你要求我順從你」,反過來了。我不知道妹妹心中的感受是什麼?是否就像一隻被鍋子悶著的蝦子,怎麼樣都逃不出去,只能乖乖的被宰切?

我當然沒和妹妹講這麼深。今晚,我只想辦法不讓她知道媽媽說的那些話,沒想到,她後來說,媽咪其實有傳訊息給她,說她再也不想與妹妹講話……我請妹妹給我看訊,我驚嚇,用詞之「強度」是給我的兩、三倍,這是一個昨天才在說「不想活了,因為媽媽不喜歡我」的妹妹。但,這個妹妹今晚卻揮揮手,唉呀唉呀,沒關係,我習慣了……說著說著就要倒頭睡了。我覺得不對勁,她是在撐著,不想跟我說她心裡話。我就站在那邊,不走,想聽。她說,放心啦,沒事沒事,手再揮一揮。我怕她怎樣,一直和她聊天,看這是我們上次去的東京晴空塔,多麼好玩呢!她請我幫她貼上她剛畫的火箭,但我好像看到她眼角懸了一顆淚珠。她轉過身,叫我走。我說,爸比愛妳,好多人都愛妳喲……。

我看到這些,已經不是以前的無奈、無力,而是極有力的。妹妹會過去,但有多少孩子繼續身在這樣的痛苦裡?男人一度非常無力,但一旦有力起來,就獨立成「1」;我會看到,為了在這個說理上真正的幫助到我想幫助的人(以前是我自己,現在我不必幫我自己了、我想幫我女兒),我不必仰賴其他任何成年人的理解。再怎麼理解都無法解決,因此,不理解、或理解得朦朦朧朧的,也不值得糾結。

歡迎點擊這裡追蹤本站,收到明天的續集

(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