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發現哥哥給我的聯絡簿上的數學考卷「組距」竟被老師打個問號，表示是假的，被我猜對；昨天回來的公車上，他說他趕不上車，當我指出明明APP顯示有其他可搭的公車經過，他改口說去買筆，拿出發票證明，但筆不見了，給同學了。我溫柔地問他，為什麼要說謊？我沒有給他壓力。說謊的他，快樂嗎？哥哥就崩潰了，此時我突然有個感覺──我覺得哥哥雖每次都講的出說謊的理由，怪這個人、怪爸爸……自己其實是不清楚為什麼他自己這樣做。原本我以為他說謊是因為不敢將成績告訴補習班老師，不料他其實有給（他說的），所以他說謊比較像是習慣性的、想弄你，或者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不只課業，連生活中的小事比方說搭公車和課業壓力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還有上次和同學出遊硬要謊報地點……他每天說的大大小小的謊言，包括迷你的，可能超過20個，最特別的是他又並非不在意，被抓到後，顯示他極為痛苦。

我得先處理自己身體。好在昨天我日記已全部上線，真是好消息。接下來我來看怎麼運用這個。不好的是，昨晚心臟極為不舒服，昨天最慘的一天了──白天、中午、晚上心臟都不舒服，而你也破天荒的在昨天午夜特別從隔壁走過來陪我，我真的需要這個，不然真覺得我會撐不過昨天晚上。還好你來了。

到了今天，振興醫院地下室，這裡應是台北最舒適的醫院之一了，走動的空間寬廣，明明是室內且是地下室，視線卻可以看到很遠。你陪我坐在這裡等心臟科，近11點進來坐，現在已經下午1點，還要等。和其他病人一起看高處電視機裡的國家地理頻道，急流溺水後一個不可思議存活故事，你在旁邊備課，我在這不舒服的椅上又睡了一下，額頭黏了汗。才發現我今早過得有多麼渾噩，心臟真到了很不舒服的境地，世界就變得促擁狹窄，今早才排除萬難一定要來看病，儘管掛號掛到「90號」也是；早上發生何事？只記得匆忙中做不到幾樣家事就得坐下，心臟一直梗，你在旁邊弄好吃的早餐給我。哥哥順利出門，出門前看到自己便當袋裡全都是螞蟻，我摸著胸幫他清，然後妹妹吃了早餐竟說「自己去上學」，我一方面高興說不定以後少一件事，但也悵然。我把握時間坐下、摸上電腦第一件事，不是寫電子報而是「插隊」先寫一封信給哥哥的導師，我決定不再等，應趁昨晚的「事件」一口氣寫給她，搞清楚──

「（前面省略）……最近有些小考，明明考了，從來沒有寫進聯絡簿裡的組距區，有的都已寫在組距區了，我卻見不到考卷的影子、一直『簽不到名』，哥哥總推說是放在學校、收回去了、老師說不用等等。我第一個想的就是他是否開始模仿爸爸（我）的簽名？昨天又看到老師在聯絡簿的組距上打了一個問號，他才終於承認他數學小考的組距「假報」，故意100分的寫0個，將100分的人數寫到90分…以此類推，這樣讓他的86分不會這麼糟。當天他也推說考卷沒帶回來無法給家長（我）簽名，直到隔天我堅持下，他才帶回來。」我寫道：「我一直問他，為何要遮遮掩掩，我並不會怪他呀？但他說他就是要騙我。這會造成信任感的崩壞，比方說昨天聯絡簿再次出現『數卷訂簽』，卻沒看到數卷也沒有組距（當然這有可能是前一天的同一張數卷訂簽再提醒一次，這是哥哥說的，他說那項是他自己寫來提醒自己的………）由於哥哥已虛虛實實的我搞不清楚，所以只能先按兵不動。而過去這次的段考考卷，我也幾乎都沒有簽名到。他那張考差的數學考卷他一直都不給我看、也沒給補習班老師看。」

「哥哥很愛面子，我也很留意自己不給他施加壓力，態度都是不經意的探問一下，不讓他為難，但因為我身為家長也得時時注意他是否已經走歪，尤其注意他的放學時間，這也是因為先前幾次他晚回家，講的理由很怪，又比方說昨天突然跑到無印良品買了一枝筆給同學（他說的）……哥哥講的話真真假假的，我盡量配合演出，只注意他是否還在學業正軌上、是否交了壞朋友或開始有什麼不良習慣等。我想問老師的是，聯絡簿上寫的，真的都是真的嗎？還是學生有可能亂寫一個，該寫的沒寫（比方說該訂簽的，故意沒寫在上面）。」我小心翼翼的寫：「可以強烈感覺到哥哥這學期對課業比上學期還要更消極，每天回到家，待在書桌前的時間非常的少。他對其他事情仍有熱情，手機之外，有時會看我幫他們買的文學小說、自己畫素描等等。我另外讓他和妹妹開始學習電腦繪圖與日文家教，讓他保持一種積極的、與眾不同的自信，但我擔心的是他對他的『本業』（也就是國中課業）漸漸已失去『所有熱情』。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我還在思考中。他希望我都不要看他的考卷，但他並沒有對考試有任何準備（每一次考試幾乎只念10分鐘就說他要休息了），目前就靠他的小聰明和天賦（以及遮遮掩掩）在應付，這樣怎麼走得長久呢？還盼老師幫我注意一下他的聯絡簿是否真實，或老師是否有什麼建議給我這個苦惱的老爸呢？」

今天就寫這篇，然後飛快的完成電子報，你願意和我一起來，先到明德路吃早餐，這時候大概已經過了忙碌高峰，路上幾間早餐店皆已關燈、人去店空，我們吃了這間最後一個生菜沙拉燒餅加蛋，蛋是現做的，熱熱的蛋加入已冷的生菜，讓它和燒餅一起都溫了起來，這東西我確定我出國前是沒有的，是誰作了這麼美妙的發明，將生菜和燒餅在一起，味道多麼合拍。

這醫師是幫我做800切心臟斷層掃描的醫師，那是去年九月做的，我將我最近嚴重心絞痛狀況跟他說，醫師認為「痛是我在講的」，意思是說，痛覺是病患自述，但檢查結果是客觀的，去年九月就顯示血管沒事。他說應該是其他問題，但至少三條血管沒事、沒三高、血管鈣化0，雖然先前運動心電圖和核子醫學都顯示心臟缺氧，但800切的結果比它們都準確，可以rule out心血管阻塞、最危險的（大概就是心肌梗塞過世）已經排除。那我就問。到底是什麼問題？醫生又是「血管痙攣」這個解釋。他會做超音波看看是否為瓣膜問題，時間排近一個月後。

真不知該怎辦。明明整個就是心肌梗塞的症狀，痛起來又麻又痠又喘欲昏厥，為時15分鐘上下，含NTG（硝化甘油）也有用（表示是真的心臟缺氧），醫生卻因為心臟掃描看起來沒事就什麼也不能做。的確，他的確什麼都無法做，敵人看不到，要怎麼解除它？

為了等醫生，在醫院待了三、四個小時，哪裡也不能去，頂著好陽光乖乖的趕回家接女兒。回家路上，車開到了大直的忠烈祠附近，兒子的導師打電話過來了，我已沒其他時間講話，只好在車上也硬著頭皮接了，就從這邊，一路跟著車子講回到南港。老師很有技巧的在沒告訴哥哥之下、問哥哥為何竄改組距。老師轉述，我家哥哥可愛的大方承認，為了想要成績好看而竄改，老師說，爸爸其實很明理，不是要求之人，我們都希望孩子就算考零分可是也很努力的坦誠面對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偷偷摸摸的作弊或隱匿不報。我覺得，老師就算這次沒說服我家這個不易屈服的哥哥，遲早也會用她特有的極理性的方式來說服的。還好哥哥遇見這樣的老師，很幸運，可以在一個理性、深度自我檢討的氛圍裡面，感受這樣做的美好。連我這個大人也需要用同樣的態度與細節度來「自觀」自己，是不是也有哪裡不理性、哪個層面是自己誤判的。

又只剩一點點時間在妹妹的學校門口休息，昏沉沉快睡著時，突然間第一批小朋友吱吱喳喳的聲音把我嚇醒。還是謝謝體貼的你，讓我有這樣的時間可以休息，吃你已經買好的食物，喝你已經買好的飲料，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順成滷味了，因為每口都是你用善良的愛心挑選的。

你看，放學的時候，看得出來，有一個老奶奶這麼老了還眼睛閃閃發光，兒子小小隻的、眼睛也閃著和他奶奶同樣的慧黠。有的爸爸看起來黑黑瘦瘦的好健壯，兒子也是黑黑小小的結實，那我呢？我從來不知我長什麼樣子，不過，可以想像我兒子和女兒也是和我長得差不多的，個性差不多，興趣差不多，無論我怎麼做，最後我們都會是一樣的人──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呢？

晚上帶孩子們去松山車站，他們選吃新的「花月嵐」。別小看去年暑假剛離婚的時候，帶著他們吃飯，要求他們一改從前習慣，從今起每次都要選不一樣的。那段時間我們這樣吃了大概也五間餐廳而已，就找到兩三間以後可以經常吃的，從此之後，孩子們就體會了「凡事要多嘗試」，腳要跨出去，別在原地做同一件事。妹妹中途有「變身」一下下，大致還好，算順利。晚上也順，我心臟沒再梗，只很累，早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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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