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幫妹妹戴隱形眼鏡,最可怕的事情又發生了──一片薄薄的紫色眼鏡片,一個不小心,就這樣從我指尖上消失不見。我氣自己糊塗,找了地上,找了床上,找了身上,妹妹幫忙找,哥哥也來,通通都找不到。我先遣他們去睡了,自己拿著緊急備用手電筒繼續找,找的時候又順便看到地板兩天沒清理,一大堆的毛髮;然後我往角落和床桌縫隙細細的看,沒找到隱形眼鏡,卻發現好多的灰塵髒污……原來我們家,就算再努力的清,還是有這麼多肉眼看不見的。更慘的是隱形眼鏡不見,要重買,花錢不止,還得等好幾天、或好幾週,妹妹視力會被影響。
你聽到這裡慘劇,要我先睡,隔早你要幫我找。你說,高中期間曾幫同學找到掉在操場上的隱形眼鏡,「厲害吧?」我知道遇到高手了,今早,你早早過來,躡手躡腳的不讓孩子知道;你叫我出門寫文章,自己關在房裡面慢慢找,過了20分鐘,我聽到你急促的腳步聲從房間傳來,你跑到我眼前,手指上一片紫色的隱形眼鏡。我驚呼,怎麼可能!你說就在床底下;我說那地方我已經找了十幾遍,我來看,才發現你真的把整個床底都翻出來,這樣才找到的。上次你神奇的從公車上尋回哥哥遺失的手機,現在又找到了妹妹的隱形眼鏡,你很滿足,我更滿足,滿足的你退場回到隔壁工作室,我繼續原計劃,煮東西給今天放假的孩子吃。難得多一天放假,前妻不帶孩子,早上看到妹妹在看哥哥昨天看的、也是我之前買的其中一本書《5分鐘後的意外結局》,我意圖讓他們上癮看書,果然成功了。誠品買回來的大量的書,第一週被他們丟一邊,最後仍總是慢慢的看完了,從沒白買過。
食材擺滿整個廚房流理台,我先要自己冷靜、冷靜,今天專心炒個幾道菜,再進步、再進步;我的冰箱如今已被我買滿了新鮮食材,這是一種自信、一種把握,我幾個月前才此生第一次下廚,如今這冰箱有像「專業家管」的冰箱了。早上從冰箱底部發現了兩碗不知何時留下的剩飯,臨時改變主意,先挑戰炒飯。
發現一種比較科學的方法來找到「更好的味道」──我先炒一鍋炒飯,第一次起鍋,先給妹妹吃了這「原味」,留下一半炒飯在鍋裡,然後第二批,我再於原味之上加入一些我的新創,這次我加入哥哥最愛的「椒麻」,大火拌炒,哥哥覺得味道非常驚艷,我也覺得那椒麻味道很香,吃下口不至於辣,但吞進胃之前已經整個椒麻香氣後勁全部傾出,令人想再吃一口。哥哥就這樣幾乎吃完一整大盤。然後,炒櫛瓜,這次也先炒一批「原味」起鍋,接下來嘗試了用「白胡椒」,加重口味,因為是第二批所以沒在怕了,加了一大堆(白胡椒),櫛瓜更香,少了苦味,沒有打折它的原味。我想,如果我沒有再炒第二種味,就不可能再進步,永遠停留在原味了──或許人生也是這樣。人生每道菜皆應嘗試兩種味,一種是原味,一種是叛逆。每道菜不要用原味炒到底,炒一半就好,剩下一半,大膽亂做。
接下來我試做炸地瓜,這是我第一次嘗試「炸」,油沒放太多,看到它已在油鍋裡刺刺喳喳的冒泡很久了,起鍋後居然還不夠,失敗。然後最後,終於開始弄你傳授給我的「紅燒」了,料都進鍋,舀一口,真的是平淡的不得了,全都是薑味,根本就在煮薑湯,然後我聽你的話,慢慢往上加,先加碼豆瓣醬、甜麵醬,再加入冰糖,就看到湯頭慢慢地變身,味道慢慢地被拉到鹹、又拉到甜,拉東拉西的,味覺重度往上堆疊,調整到最後,就變成了一鍋我自己覺得還挺好吃的湯。中午就用這個紅燒湯弄了刀削麵,哥哥妹妹一人一碗,哥哥妹妹鬼叫「湯頭太甜!」,只吃麵,不喝湯。
下午有重要行程,你帶我們去你熟悉的理髮處。我可以想像這動作的爭議性,為了確保我沒有強迫孩子,我特別問了孩子至少三次,我說,不見得要,你們仍可以去原本習慣的理髮店沒關係,想不到,妹妹非常期待你介紹的這位理髮師,哥哥也說沒問題、他想來。我覺得我們和孩子相處的「拐點」已經到了,孩子開始相信,事情開始順。我發現我們家哥哥雖然嘴巴硬但心裡是開放的、他對你的好奇與包容已經存在。而妹妹則向來善良到底。我們開得老遠,從東邊拉到西邊,在這個對他們來說很陌生的迷你小地方弄頭髮,妹妹從頭到尾扳著臉孔,下椅子後突然間笑容大開:「剪得好漂亮,下次還要來這裡!」哥哥不喜歡髮膠,但是也說沒髮膠前的頭髮一切都很棒。輪到你弄頭髮,我帶孩子來旁邊星巴克等待,看著他們倆很愉快,我安心的打瞌睡了。
今天沒這樣結束,我和你打算加碼、帶孩子去吃個晚餐。從城市西側回東邊的路上,四個人關在小小的車裡,好幾首緩慢好聽的歌曲,陪我們在傍晚的高架路上,眺望兩側的樓房,我們不確定這世界會因為武漢病毒而變成怎樣,也不確定這輛車裡的人兒會不會有所變化,但是,今天是離婚之後第一次的感覺到一種家人的溫情。我們的日本料理沒開,你馬上拿出備案,隔壁一家網紅咖喱店,哥哥立刻說「好!」這正是他的喜好。味道偏日本還是印度、南洋不知道,周圍擺設有質感且奇特、精緻到像假的擺盤,就是他們的最愛。我們違停店前,四人擠坐一排吧台,面對四位廚師,你和我家兒子都喜歡照相,拍下他們各種奇特和質感,但這餐廳沒人戴口罩,門口擠滿外帶的人則全都戴口罩,算了,食物大概可以治療恐懼。回到舊家,成功地幫哥哥趕上了廁所,然後,孩子在上廁所,我和你在車上愉快的回顧今天的神奇,我們又做了多少事情。那成就感和榮譽感,加入了我們兩人的相簿──相機留不下來,只能在心裡記得。
你先離開,讓我帶孩子上樓回舊家。我的舊家人們正在樓上,打開所有的燈、愉快地吃飯,小姪女看到哥哥姐姐來了,好愉快,我也和我剛從美國回來的弟弟聊起這時候應該做什麼。
回家,在房裡聽見兒子在外面和同學用LINE視訊做功課,四人一組,後來變三人,後來再變兩人──你知道嗎,兒子長大到了某一程度,我聽他說話,突然覺得,他已經這麼成熟了,我應該已經快要不好意思再管理他手機的時間。他和同學講話,不急不徐的和同學解釋說明,還告訴同學這個簡報怎麼做可能可以得到最好的成績,他試著解決問題,然後靈機一動的說:「啊我知道怎麼做了…。」開始向同學解釋,我也開始覺得他的自制力其實比我想像的還高,他只是想讓我擔心而已;突然覺得一切可能沒有這麼糟。最後他竟然和同學說:「哇我好會聊天哦。你現在出一個題目,任何題目我都可以和你講得很久。」「我妹一直叫我看鬼滅本來以為很無聊沒想到看了以後發現這麼的好看!瀰豆子實在太可愛了。後面比較好看,第一集、第二集實在超難看的。」「我們家第四間房間來當儲藏室,哦不,不會亂,很整齊,都是我爸在整理的…。」兒子大聲的在客廳
講視訊,和同學分享家裡的擺設,我在房間聽著,一直的微笑。
(歡迎點擊這裡追蹤本站,收到明天的續集)
(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