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二天，我對時程有了比較好的掌握，早上做了孩子的早餐，洗了衣服，收拾棉被，隱形眼鏡，整理地板，帶妹妹去上學，為自己叫了外送早餐，以上全部同步進行，起了一個頭就去做另外一件事，回頭的時候另外一件事情已然完成。昨天由於心臟不舒服無法上健身房，預期最近暫無法運動，所以昨晚特地fast斷食不吃來控制體重，今早重金叫來的這個鮪魚沙拉卷，一下就狼吞虎嚥，差點連塑膠袋一起吃掉。

其實早上九點我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但想想，有時候就是要空檔自己半小時，把一些零碎的小事情，這裡揀揀，那裡掃掃，寧可空坐在那裡10分鐘，也好。新冠肺炎這段期間，最好的準備就是在家裡拼命的寫作，這幾天我已清悟，我沒有其他選項，只有不斷地寫作。尤其這兩天全球疫情變更嚴峻，南韓、義大利、伊朗正發生著讓人擔心的他們根本無法控制的病毒大爆發，南韓因為新天地教，義大利那種歐洲人天性果然一個週末就多了一百多個個案，而伊朗直接死了好多人，讓人覺得它根本就沒在檢疫──封建時代結束後，已開發國家們仰賴著少數精英來帶領大家要戰爭，或要和平，要隔離，還是要打開門做生意。但病毒不會只挑知識份子，更廣眾的庶民成為病毒的醞釀的主要來源，透過無所不在的人際網路滲透進入不分富貴貧賤的家庭中。當一個人沒有自制力，一個人亂走，就爆發了──昨天開始，美國媒體除了選舉外已不講其他議題，新型冠狀病毒變成頭條也是次頭條，WTO昨天也終於說這將是全球性的大疾疫，not if, but when。

不過，還好人類在上世紀80年代發明了「網路」，花了三十幾年，它從email、瀏覽器、P2P，在上面建了各種通訊軟體、社群網站、發佈平台、EC網站、維基百科、隨選電影……今天我突然看到，從現在疫情看來，網路不只「救」了必須在同個辦公室工作的企業上班族，它（網路）甚至還救了全人類的商業！當大家都被關在家裡，無助，害怕，網路變成了維繫全部人類經濟行為的大關鍵，讓股票不致全部暴跌，讓經濟活動不致全部停止。換作是100年前發生這種事，全球這麼多人，若連出門買東西都有困難，大家一定全部停止，但現在，在家不只可以正常工作，還可以正常消費，即便我們有天永遠把自己關在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小朋友仍可以透過線上來上課，大人透過線上來上班，老人透過線上來下棋，所有的人都透過線上來買生食和熟食、流行衣服和功能性的所有用品，車子可以不用了，買車的錢就拿來為隔離居住地增加更多的坪數、添購更強大的電腦。這是一個所有網路人來說極有趣的方向，只是，我不知道，當疫情打向全球所有人之後，我可不可以存活，活到20年後，來觀賞這個美麗的煙火。

忠孝東路，久違的地方，沒想到，一下車竟看到樓下的網紅店「Sharetea」已整個搬空，樓下早就倒的韓國店也沒再補上新的租客，人行道沒掃乾淨，破掉的招牌隨風飄，牆上畫了好多塗鴉，有的時候，「百業蕭條」真的只是一種感覺，一旦眼睛看到而心中詮釋成那種感覺，就會繼續的擴散下去。我跟別人講，別人再跟別人講，大家都開始有了這種感覺，那百業就真的蕭條了。但百業真的蕭條嗎？並沒有，只是我自己太久沒來到鬧區。得真的像今天一樣，來到大家熱情上班的地方，才覺得經濟活動依然興盛，因為這棟大樓，只有非常大的保險公司、永遠都有生意的醫美診所，以及裝了很多倒都倒不了的一人公司的商務中心──這棟大樓的人，還是一如往常的，和疫情開始前即已熟悉如朋友的辦公室同事們聊天，大家仍打扮得漂漂亮亮，只是多了一副口罩在臉上；戴著口罩，表情都用眼睛傳達，從眼神裡面說話，這樣反而更有感覺──我送了幾杯咖啡到正在查帳的會議室，和老朋友會計師見面，會計師從10年前掛著我名字的那間公司開始，一路看著我們長大，今天幫我們查帳，往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謝謝你陪我來，你說，要守護我，跟我去幫孩子拿信，這是前妻的朋友住所，我就突然有一個感想──我感覺到，「離婚後，互相變更好」的概念，很多人說離婚後會變更好，因為自由之後可以做更多事情、可以碰到更好的人等等──但，不只這樣，當初那一段在一起的緣份，即便在離婚後，其實還在繼續在進行它的工作、讓彼此變更好！這並不是離婚後還有「餘燼」，而是婚姻一開始就註定的結果。

這種離婚後的好，通常，都是一方給了另一方比較多（扶養費、監護權等等），而且等於會繼續給到滿滿一輩子，但，身為「給出去」的那一方，要怎樣才可以變更好呢？更激進一點的，就是怎麼樣才可以利用這段已經不在的婚姻，來滋養自己變更好，而不是讓他/她白白的吃了你然後消失了讓你繼續付？我想了很久，尤其心臟病盤旋在空中，像禿鷹一樣窺視著，我真的很苦；苦了以後，終於領悟出答案，那就是──可以「欣賞」自己施予對方的恩情，看起來他平白無故帶走你的錢（或不付你錢），平白無故的得到孩子，平白無故的吸光了你的青春，但，這些你所施予的恩情，其實都有「寫上名字」。看到他過得好，就是看到自己很好；他過得愈好，你就愈是做了一件好事，也證明了你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好人，就會有一個更好的人在後面等著你。

回來，再喝了一點你煮的紅燒湯，好吃得驚人，白蘿蔔可以煮滾到這麼入味，一點土味都沒，味道是甜甜的、辣辣的，湯可以繼續再加入更多不同的料，有的淺淺涮燙一下，有的放進去煮進更深，令那湯只會更精進。我看你又拿了一碗到情人節的那塊小草皮拍照，貼到社團上，得到好多讚美，我再喝了一口，才去接女兒。

女兒放學後就要帶她去見社工，社工每個月例行見面，即將到月底，社工急著約，我更急，因為妹妹爆哭：「我明明就過得這麼好了，為什麼社工還是一直來？」「為什麼其他同學都不必花一個小時見社工，我卻要？」看她哭成那樣，立刻將車停到河堤邊，勸她，沒用，我只好講了那個我很不想講的事實，那就是社工阿姨希望去她學校：「如果現在不去社工阿姨那邊，她說去你的學校也OK，這樣更方便……。」一句話就讓妹妹馬上停止哭鬧，眼睛睜得大大的、無力的說：「好吧，現在去。」我好難過，但又沒辦法，只能告訴自己，社工是好人，這樣的對話和關心對孩子是好的，我們家孩子都會因為從小有這些工作人員頻繁接觸，而讓他們從小就得到更多的溫暖。這是好的。

到了現場，社工阿姨果然問，下次約學校好嗎？妹妹嚇壞，一直拍我，社工理解，目前還會在外面談，讓妹妹放心，不會去學校。就這樣，社工目送我帶妹妹離開去星巴克，買吃的喝的，妹妹卻說她不想在這裡寫功課，我們只好帶著吃的喝的移到誠品；她努力的寫，寫到睏了，我勸她趴著小睡一下，自己也跟著睏，桌子太低無法趴，只好坐在沒靠背的椅子上直接懸空，盹著盹著，差點摔下。我和妹妹說，等一下全部寫完，你會覺得非常有成就感。果然，寫完後，妹妹大聲的吁了一口氣──啊！真有成就感呢！我再載著很有成就感的她，到下午的補習。

我覺得你有感覺到，我最近比較少「聽」，一見到你就只想「講」、講自己的話。我的確是急了。今晚我乖乖的讓你拔粉刺，如你說的，只有這時候我才會靜下，直至夜深，我回到家，又過了兩小時、我燙好孩子衣服，快到午夜了，你還幫我送來了兩個孩子明天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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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