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孩子說，扣掉週末，只剩下三天，要開始收心。我開始整理家裡，撤掉孩子們在客廳布置的「小天地」，小朋友也認真開始算算他們還剩什麼寒假作業還沒寫。

接近中午，我跑出來，到你那邊，讓你看一下我，我看一下你，靜一下，讓心撫摸，你請我吃醃蘿蔔和煎豆皮以及剝皮辣椒燉鹹湯。這要小心，過了中午12點，這附近感覺就不會像現在，住宅區和辦公區攪混就有這缺點，12點之前整個住宅區的靜謐，到了12點後就被打破，到了下午都回不來，因為好多外送小蜜蜂忙著送各家手搖飲跑來跑去。只有趕在中午12點以前，整個住宅區還在睡覺，上班族亦早就上班了，關在辦公室，不能跑出來──今天我走出來的時候，街道空空的，還以為今天是週末呢。

今天一天「閉關」在家，我和孩子，三個人。很快就混到了下午五點多，剛剛說的上班族也悉數準備從隔壁軟體園區下班、一天就要結束的此刻，我們也收穫不少──哥哥寫完兩樣作業，分別是英文的閱讀、和學習歷程的自我畫像。他想要隨便做做就結束，他說，網路上其他參考作品都是那樣而已，為何要「多做」，我鼓勵他，不，你就是不一樣，做出自己的特色吧。後來我依他已畫在上面的三張圖，想到他可以畫出「他什麼都喜歡學，然後都要做做看」，蠻符合我兒子的個性的，想想，他的確喜歡看電影，也喜歡自己拍電影；喜歡看設計書，也喜歡自己設計房間；喜歡看食譜，然後自己煮煮看，亦喜歡欣賞畫作然後自己學那畫風畫出來。後來他也滿意這個方向，並自己想了一個Title：「贏在行動力」，非常棒。妹妹這邊則在科展上有重大進度，我和她一人坐一木椅，面對我大尺吋螢幕，Word一次開三個頁面這樣看──我一邊打字，一邊問她我們做了什麼、請她繼續說下去，我發現妹妹專注力很高，許多實驗內容當時這樣做過去，她都記得發生何事，還會問我問題。

近晚，哥哥竟說要跳繩，我感覺到他想「趁勝追擊」，讓今天多做一些作業，這是一個好習慣，哥哥希望我陪他，我很欣悅的、有耐心的站在後院陪他跳了450下。看了陽台那些早已枯萎光光的盆栽，還有你來幫我清理時留下的大拖把，還有剛灑上檯面晒乾中的橘子皮──這種冬天間歇的陽光，晒了兩天，竟也真的讓橘子皮變得乾乾的，拿起一片聞了聞，聞得出我們吃的那種橘皮乾的特殊味。仰頭，大力吸了一口冷空氣進肺，呼嘩，這就是日常生活，好舒服啊。想吸第二口的時候，就想起，不，我最終極的日常生活，當然要「你」一起──但今天「你」在何處？我在家，你也在家；我在家處理孩子，你在家也消滅冰箱存貨以及將你廚房清理到乾淨得發光了，跟著這天色暗下，我們的一天就要結束，我好像少了什麼，缺了什麼，說不上來。

本來想出去透透氣，出去買生鮮，但新冠肺炎的新聞看多了，竟也怕了。想想算了，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練習隔離也好，我叫外送平台UberEats送大潤發超市的生鮮食品過來，讓我明天可以煮；而今晚還是叫外食，我只能叫「觀世音素食」裹裹腹，沒想到，今天這家素食外送意外的好吃，妹妹和我點同一間的素紅燒麵，又熱又香，我的素便當還有六道菜、另外加四道，每樣素食都炒得夠鹹也夠入味，連青菜也可以咬得回味無窮；那個地瓜，炒得油油的，外面香鹹，裡面軟甜，我全部吃完了。

前陣子看到「農人老五哥」視頻，第一次看這種平均10分鐘以上的「野味一條接一條」的片子只覺得好笑，農人會從地洞口灌下啤酒，就可以抓出一隻又一隻的鯰魚、牛蛙等，但今天看的時候覺得有點怪，他說他發明一個新技術，開始擠「牙膏」進洞，還丟了「巧克力糖」，同樣就看到比手臂還粗的野味魚就這樣「爬」出來，我們城市人因為對農村不熟，會覺得這種事是有可能的，但仔細想，地面怎麼會跑出魚來？即便是靠近池塘或沼澤地，也不可思議。然後我終於看了留言，發現留言一大堆的都說它是造假的，罵農人當觀眾沒智商，還開玩笑說希望他能挖出金條，才發現，這農人可能是造假的。對我來說是頗大的震撼，因為農人老五說話憨直，像是一個不經世事的鄉下大叔，他的一些口頭禪都被我們學來了，沒想到全都是假的？如果他不正不經的我們或許有所準備，如果連這種憨直都是假的，會讓我開始懷疑世界。

晚上，我想來你這邊，妹妹說她又想跟著來看阿姨，這是她第二次來了。上次很害羞，這一次還是害羞，她是真的想來，走進我們的工作室，坐在綠色的沙發，笑咪咪的，抬起頭來兩眼發亮，很快樂的樣子；看到她這樣，再看到你這麼有愛心的照顧她，我的心就融化了，一種奇怪的融化──是的，一邊是我的女兒，一邊是我的情人，好奇怪哦，是不是。離婚後帶著孩子的爸爸（我），站在這裡，外面的人單單靠想像我們這樣子的見面，都為我們感到「彆扭」了！但身為當事人，我們根本來不及感到彆，因為，對我們來說，這個見面是「一定要的」──或許連小小的妹妹的心裡，都能感受到這是一定要的（所以她才一直想要過來看看），因此，每多見一次面，就離更好的世界又更近了一步，然後見面之後就發現原來見面是如此的輕鬆、如此簡單、如此欣悅，於是忐忑的心，馬上就全部都化為最美好的笑容。這是為什麼今天這笑容就可以融化你給我們吃的70%巧克力，然後妹妹繼續笑咪咪的第二次喝你為她泡的好喝飲料（蜂蜜牛奶）。

算算，我離婚已快滿「8個月」了，感覺如何？感覺是，前面「那個人」已經陌生到、她發生什麼事都不再會牽動我任何，而她發生什麼事或甚至她那些朋友（我久而未見）發生什麼事也幾乎無法再勾起我好奇心了。而我之前完整的那些人際網絡，因為離婚，被「挖」掉那麼一大塊，由什麼來「補上」呢？你，肯定幫我補上了一大大塊，但還有一大塊的缺，是誰補上了？我發現，補上的是「void」（無東西），雖然是空的，感覺卻「不空」。

所以，雖然過去八個月我只在花錢、沒在賺錢，但它真的沒在浪費我時間，因為我有因此而強壯起來了──最強壯的就是void，什麼都沒有，竟也可以幫我（心理）遮風避雨、保護得好好的。我發誓，我要一輩子都這樣子，不要再當個脆弱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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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