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不太充足的睡眠居然生出一個很深刻的夢，我是一間學校的新同學，來到考場，考他們期末考之類的，發下兩頁，一面是數學，一面忘記是什麼樣的文科，還有另一張是某語言，我要開始作答，但感覺卻是完全的沒把握，那沒把握是一種徹徹底底的不著邊際的沒把握，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竟不敢開口問，像被摀著嘴，無力，好像一個被囚禁的小孩，任憑眼前這張巨大的空白考卷不斷的發出令我恐懼的氣味。

學校不應該是這種感覺啊，難道這是我家孩子對學校的感覺嗎？會做這個夢是因為昨晚近十二點還在教哥哥數學，拿他考的一張考不太好的數學考卷，坐在他身旁陪他一起訂正。想起從前前妻常說她做噩夢考0分、考4分，或許她希望我聽到這些夢，給的正確答案應該要是──你往後一輩子都不會考試了，你過得很好，你很棒，考試不重要。或許我有講些話但從小熱愛考試的我可能講得言不及義。

我想，如果沒辦法讓自己相信自己沒有心臟病，沒辦法壓下心裡緊張的感覺，那，就必須要從另外一個角度走────那就是，讓我自己看到「全面的事實」。也就是說，我真的是有心臟病的，但是，同樣真實的事實是什麼？是我有你，有受到兩個孩子的愛，也被我的家人給在乎著，然後有些人的確是支持我的，至少有些人正參與著我的人生、讀著這份日記。我有個維基百科條目，我這些年來做的好事還不少、幫助的人還不少，只是現在沒有任何聲音，不表示他們不存在……我今天靜靜的在健身房運動，一個人，試著練習感受這個「全面的事實」，接受了這個事實，接受了這顆心臟無法為我確保的未來。

走這麼長的路，都是為了這一天，我結婚13年就是為了做離婚事業，先前花在廣告公司近10年也都是為了這次創業，甚至連去年開始運動都是為了現在最佳的身體狀態，連心臟病的發生也都是要讓我體驗人生苦短。如今運動已經一年多，進度緩慢，但這些時間都沒有浪費掉，都層層疊疊累積到了今天，以致今天的我是個人史上的「最高點」。我準備了這麼久，終於準備好了；孩子已經穩定，家裡運作已經穩定，有你在身邊，運動習慣養成，財庫仍夠，人脈充足，隊形都好了，日記已經公開，什麼都在最佳狀態。也就是說，這一刻並不是憑空而來的，這一刻都是過往不知不覺的努力所辛苦累積下來的，現在就是最好的狀態，現在就是最好的狀態──抱著以上全新的心法，在健身房我一舉就破了105公斤，破個人紀錄。

不過，每天都要做一些沒這麼喜歡的事情，比方說運動啦，做家事啦，等到要做真正喜歡的事情，都已經好累好累了，可是又勉強自己一定要享受，所以又更累了。當我堅持人生要努力的過，最缺的就會是空白──而你很了解的。你好體貼，一直幫我空出時間睡覺。

今天天氣這麼好，你出門，一定又會有好多照片。我最喜歡看你拍的天空，和我喜歡的天空一模一樣。果真沒錯，我猜對了，你回關渡開完會，中午你們去了水鳥公園，享用了一頓肯定是有美食、美景、歡言笑語的美感中餐，然後愜意搭著紅線捷運，趁它還沒有鑽進地下前就溜下車，為自己加碼了一座天母的公園，又產生了幾張有趣的照片，在你的鏡頭下，這座亞熱帶城市還真像北加州那片天空，樹木也像北加州的紅木林；那個木屋，濃濃的日本味；從你眼中看出去的，都是這麼美。

而我在哪裡？我在家，專心設定下星期活動主題。下個星期的活動，是模仿2009年的Sweet 100活動，可是我了解這個離婚族群實在不容易撩動，已有一點年紀，不容易被網路上任何活動叫出門，加上每人有空的時間各自不同，照顧孩子的時間不同，這就是為什麼那年可以號召這麼多年輕網路創業者，今年卻怎麼召都召不出離婚男女，但我仍綁定在這個應該已是最大的族群，然後我也特別想出了一個方向——「恭喜我們，前段婚姻時光蹉跎，如今青春的尾巴還在，剛好搭上這一波最夯的潮流！」我寫到：「待在家的家管、在外面上班的上班族、不愉快的爸爸媽媽，都可以來這裡聽一聽，離婚成功案例案主第一手分享，關鍵在哪裡？如何快速走出陰影，瞬間恢復原本完整的自己。」是的，越想越對，「恢復」好像是一塊更大的市場。

一直到下午3:30才出門，赴一個重要的任務──我向志工媽媽們報名了哥哥學校的晚自習家長監考，想看看國中生到底是怎麼考的，班上的氣氛怎麼樣，哥哥在班上的感覺又是什麼，這感覺跟上次園遊會在馬路上拉行李走進校門很像，莫名其妙好大的壓力，我覺得我走進總統府的壓力都沒這麼大，所以早早就到了。

我觀察哥哥他們班，國中生在這樣的學校，不錯，感覺上沒有互相串連，大家很嚴肅，幹部幫忙老師，老師講話被仔細的聆聽，大家很有意願的被留在這裡，面對眼前的練習卷。時間到了後半，寫完的同學們有的在玩筆，有的下巴壓在自己手上，我們家哥哥則眼神無奈的往前看，不知道是寫不出來還是不想寫？我再仔細觀察，發現有人在看小說，有人拿出小書念念有詞，還有有兩個坐後面的女生互傳紙條；有人白膠放地上，有人自始自終都看著考卷發呆。

我也很感慨，對我來說，彷彿還是昨天（其實也真的只在四年多前），還和當時才小學二年級的哥哥的班上講故事，當時我也是站在這個位子──教室中間的講台，但我眼前全是小小的小朋友，而現在在我眼前則全都是小大人了，有幾位看起來就像大人了。當年我講故事，逗小朋友笑，小朋友都會注意我，但現在我面對的是一群國中生，怎麼開口都可能不是很對，所以我選擇閉上嘴巴，裝作扳著一張臉嚴肅的監考。

帶哥哥外食，幫妹妹買晚餐回到家，兩個孩子都黏，我一下子教哥哥數學，一下子教妹妹如何對明天社會期末考做最後衝刺，教她可以拿參考書答案直接填進去，直接背那些答案。我以前國中是買三套不同牌子的參考書答案卷，直接唸那些答案卷的。妹妹有聽懂這意思，我稱它為「地毯式念書」。妹妹已能感受，當我們真的這樣全都複習完，就變成天下無敵了。我說下次你可以試試這一招，但我希望她學會的不是「念書」，而是對人生有興趣的東西進行「地毯式」的努力──那才是真的有用的。

晚上我蠻沮喪，因為我推出免費活動，活動文擴散不出去，上了幾個小時，只有一個人報名，後來再來一位，沒留email地址。換句話說我並沒有因為把族群開到最大、將價錢弄到最低（免費）、將地點安排到最好（東區捷運站口）而讓這個理論上的「大市場」趕快灌人進來。靜下心想，我似乎搞錯了方向，因為在三十年前那個年代，就已經有很多離婚了，我小時候也看過很多「第二春」的廣告（沒想到現在自己也發生了），所以，現今這個年代，到底是什麼「變多」了？現在正在變多中的趨勢是什麼？離婚率好像有變高，但是基本上應該是一樣高的，那，究竟是什麼變多了？應該問自己，到底是什麼，讓我當初覺得這一塊肯定有需求。我查了一下，我是從2015年的5月4日就開始想協助這些婚姻中的男人們，現在已經四年半了──這些年來，變多的不是離婚案件，而是這些男人。帶著這個沒用的答案，我悶悶的、早早就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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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