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原來一道菜可以這樣子炒,這樣的順序,那些的香料,就產生出這樣的口味,那口味已無法用任何形容詞去形容,可是廚師總是知道要加什麼就能準確產出那口味,他們的調味料資料庫是我這種素人的幾萬倍,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多未知。
我在思考如何幫助離婚人的時候,也不斷出現新的「調味料」,之前用理性的方式來推理,怎麼推都推不出來還有哪一招,沒想到,今天突然就想到一個新點子,突然間的,就這樣空降出來了───從小孩的教育著手,講繪本,讓孩子聽到爸爸(媽媽)真實的心聲,幫那些爸爸們(媽媽們)說話……這又是什麼方向,為什麼之前怎樣都沒有分析到?做了四年多學校志工爸爸,講了十幾個班級的故事,和幾百位小朋友互動過,我早就知道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史丹佛念了書,寫了《史丹佛18個酷博士》,世上曾訪問最多留學博士的中文作者應該就是我,當年卻不認為教授是我要的職業。25歲的我認為,教授的人生已底定,和上班族沒兩樣,沒有期待。不過我不解,某成功創業學長說過,拿一間世俗沒聽過的高科技startup名片無法得到尊敬,所以他取得一個史丹佛顧問教授頭銜,當年我不解「教授」真比較有地位嗎?這件事,一直到今天,看到了這間研究室,這一扇窗,這一片極具氣質的研究環境;教授的辦公室無論是在哪個國家總在老舊的建築裡,但無論在哪個國家都不會因為老舊而衰陋──那個小小空間就是充滿知識能量的一間小小博物館,都是學者的個人展現。眼前的年輕教授親切可人,謙遜且熱情,才剛剛到學校真是最有爆發力的,且我看到,從這邊開始,一個教授的一生只會一路往上,沒有任何可以將她拖下來,而她將有非常足夠的空間和(社會所給的)地位可以讓她一邊吸飽了氣一邊紮實的累積自己的歷史成就。
而今,我當然已經錯過了一切。有時想考一個心理師執照都提不起力,更不用說是念到Ph.D再Postdoc再申請進還要升任副教授、教授重重關卡,金庸在80幾歲還可以讀博士,但我目前的壓力遠比早已功成名就、財富萬貫的金庸還大多了。
我們和教授聊過,對這門課程有了基本認識,接下來我要去放鬆了,請問教授,學生大樓怎麼走。每間高等學府總有這麼一間「綜合大樓」,這裡最看得出一間學校最down to earth的地方,來這裡卻發現全是連鎖型餐廳,學生也穿得太整齊,有點失望,和上次去北藝大一樣,那邊學生看起來像社會人士,優雅且有藝術細胞,餐廳也是,缺了一點學生的野味。
演講過全台灣的學校,偏偏東吳大學沒來過,我不知道對這裡的學生來說「張曼娟」三個字的意義是什麼?張曼娟在散文中多次提到了任教的此地、校門外的外雙溪。這段路其實不短,從校門口走到外面的大馬路,剛好沿著河流走一段,聽河水的聲音,看它的粼粼波形,和學生一起往外走,要離開學校,學生心裡應該是非常放鬆的,卻沒有人大聲吼叫或笑鬧,有些學生是自己一個人走,好像張曼娟的氣質都在這邊了。還有一隻鳥也在走,人在陸上走,鳥隻在河上走,冷風中,擔心牠浸在河裡的細腿會不會太冷,牠沒在怕,繼續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優雅的抬腿離開水面又再踏進水裡,我們一起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朝向更前方的一排別墅,這就是東吳學生每天離校所看到的風景,你說是老派style,其中一間別墅,V字型的白色窗簾,二樓窗邊還有白色石膏雕塑。不同年紀看畫面會有不同感覺,我20幾歲看到舊金山藝術宮外面別墅的四樓裡面有兩面落地窗和一架大鋼琴,立志有一天要住在這種,但現在看到這一間,感到一種淒涼,開始在想,或許住裡面的人也有一場外面難以理解的一生,再好的東西,久了習慣,和別人比較,都變成現在的荒涼。
你說這間學校是車禍發生率比較高的,因為外面的馬路就是又大又荒涼,老師都叫UberEats當午餐,在冷冽14度的大中午走在這大路,我們卻沒急著搭車,先看看站牌,看的時候就讓三班公車這樣子開過去,然後又走到旁邊、跨到對面站牌,看準一輛公車,但眼前來的公車明明不是那號碼,我們還是跟著學生們上車了,你說,好久沒有這樣愜意的時間,不急,不吝嗇走走,搭公車做個你所說的「公車大冒險」,這樣大冒險到了更北邊的熱鬧區,這裡有另一間私立大學,你熟這,帶我去吃這裡的麻糬和熱花生湯,旁座是一個日本媽媽帶著一個小男孩,媽媽細細教他各種台灣名產如珍珠奶茶等,可能是這裡的雞排太香了吧?還是這間葷食滷味太有名,你問我真的都不吃肉了感覺是什麼,我回答,看到肉就覺得像在咬塑膠袋,肉類跟海鮮不一樣的地方就在吃肉需要更大的嚼勁,得特別用力,以前沒感覺,現在覺得那不就像在吃某種塑膠,咬下去之後所滲進齒縫的風味,現在回想起來也是一種不友善的香味,似不是人類應該消化的食物。
你提醒我最近日記偏向負面,我又不小心了,可能是被最近情勢發展影響,我又忘了恩,又忘了放下,今天檢討下來,讓我放不下的不是晚上午夜夢迴會突然被往事驚醒,也不是夜深人靜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沒有孩子的漫漫長夜(我和孩子住),而是,每天每天的持續的上演各種劇本,我在想,哪裡有無敵的「防護罩」,可以讓我穿上,然後就可以不要再這麼神經刺激的度過孩子長大的「這10年」──有什麼可以幫助我度過這10年。
想到,最好的防護罩,大概就是「做一些讓自己開心的事」,以後要做一些讓別人開心、也讓「自己」開心的志業,而什麼才是讓自己開心的?首先就是不需再接觸太多的是非爭辯,不需接觸太多慘痛的故事,可是,依然可以幫助可憐的離婚人,那是什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不要打人類的大腦,而是打人類的直觀、天性。
星期五晚上的今天,Friday Night,照例帶孩子打牙祭,昨已外食過,今天吃一間不一樣,把握難得時光,結果6:30的補習我們真的在6:29吃完晚餐也趕到了,妹妹說到6:30的時候她會大叫,哥哥笑著說Oh No,哥哥成功下車,妹妹才慘叫,數學老師剛好經過車窗外,聽見妹妹慘叫,大家笑成一團──和孩子相處了週間五天,總是到星期五,我們的感情進入最融洽,但我也知道,它又會結束在媽媽探視的星期六,只能這樣子了不是嗎────嗯,停止負面。從今天起,我必須戒除任何負面思考,然後當日記真實呈現的時候,就全部都是有趣的了。
在車上,妹妹高興的拉著右釦環、左釦環,在後座跳來跳去,最近很久沒看到她這麼完整的開心了,因為今晚,她和她的新好朋友約好要來逛mall,那,我要跟著嗎?一個爸爸,帶著一個小學生女兒,還有她小學生閨蜜,好像怪怪的。記得兩年前曾帶兒子和他的哥兒們,三個男生一起去看星際大戰電影,感覺蠻帥氣的。後來,這閨蜜和我們約在「校門口」(小學生的約法),我和妹妹開車到校門口接了閨蜜,載兩位小小姐到mall,停好車,我一路走前面,讓妹妹和她好朋友在後面慢、慢、走,然後我在前面幫兩個小女生拍照、錄影,然後自己把自己留在了超商的高腳椅上,讓她們搭電扶梯上去愛逛什麼就逛什麼。我沒帶電腦,只能在超商難得滑手機,看到在台灣的ABC朋友們辦TEDx活動,那感覺我知道,但我現在回不去了,只能在這邊,想辦法make a comeback。當時我曾經取這個雙關語域名,認為回流的人得想辦法重振聲威少康中興,但13年後的今天我得的得創造「奇蹟」才真的可以在立足於此小島的情況下還能make a comeback。
妹妹剛剛一見到閨蜜就已經恍了,我只匆匆交待一遍,她沒聽清楚,妹妹被閨蜜帶著走,時間都忘記了,要來不及接哥哥了,還沒見到人;妹妹大概專心在和閨蜜,手機打了不接,到了8:30還找不到人,我一層樓一層樓的找,看了4樓的禮品店,看了6樓的量販店,看了遊樂場,眼睛四掃尋找一個高的和一個矮的女孩身影,全都沒有!一個人單親,做一些決定的時候就是怎麼不周全,這下慘了,時間要趕快去接哥哥了,卻找不到妹妹──妹妹和這新好朋友還沒有很熟,連她放學怎麼回家都不知道,我看到女兒這麼純真的、這麼愛惜朋友模樣,心中真有點不捨,也很擔心她因為太需要朋友而又陷入另一個風險。不過,你說得也對,這是她必須自己經過的歷程,今天下午因為她敘述在學校怎麼被欺負,讓我生氣到幾乎想寫簡訊給她老師幫她「告狀」,孩子說不要,我也清醒,這是她應該學,我繼續鼓勵她,在旁邊觀察她就好了。
後來還是聯絡上了,原來妹妹也打給我,在手機沒連網的情況下打LINE,沒接,以為我不著急。我們先帶閨蜜返家,再去接哥哥,還好都趕上了。我這個單親爸爸的超忙碌週五,看著兩個孩子現在晚上10:30各自用壓克力顏料畫他們的手機殼,一邊拿吹風機熱吹,我覺得好平靜──值得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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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6自1992年開始每天日記,前面27年多的日記刻意隱藏,前所未有的人生公開開源實驗,若你有興趣獲得一份,請來信send.to.mr6@gmail.com借閱一份《完整版日記》)